列车终于到了琴岛。

    陈丽君随着人流下车，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她打了个寒颤。

    去哪？

    她站在出站口，看着周围行色匆匆、各有归宿的人们，感觉自己像个被世界丢弃的垃圾。

    她摸出手机，订了家最便宜的钟点房。现在，她只需要一个能关起门来的地方。

    房间很小，墙壁发黄，有股霉味。

    她不在乎了。

    把背包扔在地上，她直接去了楼下那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一瓶最便宜的白酒。”她指着柜台最下层那瓶包装简陋的二锅头。

    店员是个年轻小伙，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麻利地结账。

    他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女酒鬼？

    随便吧。

    回到房间，她拧开瓶盖，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烧过喉咙，落到胃里，变成一团火。

    咳…咳咳…

    她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但奇怪的是，这种身体上的刺激，反而让心里那股憋闷稍微松动了点。

    她又喝了一口，这次适应了些。

    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闪过画面。

    父亲指着她鼻子骂：“养你有什么用！还不如养条狗！”

    母亲那麻木扭曲的脸，似乎想帮她，但看了一眼父亲的脸色，便又附和道：“就是，挣点钱给弟弟花不是应该的吗？”

    火车上那个流氓猥琐的笑。

    列车员敷衍的表情。

    还有那个背着小女孩的爸爸，幸福的笑脸。

    凭什么？

    凭什么我就活该这样？

    她一边哭，一边笑，一边喝酒。酒劲上来了，头晕乎乎的，但心里的痛却越来越清晰。

    她爸那条充满威胁的微信还躺在手机里：“下周末，滚回来见面！不然你知道后果！”

    后果？

    她想着窗外校园里的灯火，那些捧着书走过的年轻面孔，曾经也是她的梦想。

    现在，全毁了。

    她看着那瓶已经下去一半的白酒，一个念头疯狂地滋生出来。

    死了算了。

    死了就解脱了。

    死了，就再也不用还债，不用被骚扰，不用被那个家吸血了。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窗前。

    窗户外面有护栏，跳不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

    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微微跳动。

    是不是划开这里，就结束了？

    她翻找背包，拿出那把小小的折叠水果刀。

    崭新的，刀刃闪着冷光。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怕吗？

    有点。

    但更多的是累。

    她看着自己左手手腕上清晰的青色血管。

    用指尖弹开刀刃，对着左手手腕比划了一下。

    就这样吧。

    太累了。

    死了，就都不用还了，不用嫁了，不用再被当成东西了。

    她心一横，闭上眼睛，用力划了下去。

    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

    她倒吸一口冷气，睁开眼。

    手腕上出现了一道红色的血痕，但并不深，只是表皮破了，渗出血珠。

    我连自杀都这么没用吗？

    她看着那道浅浅的伤口，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刀掉在地上。

    她瘫坐在地，靠着床沿，放声大哭。

    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喘不上气。

    为什么连死都这么难？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酒精、恐惧、绝望、被背叛的痛苦，所有情绪混在一起，将她彻底吞噬。

    她像一只被逼到墙角，浑身伤痕的小兽，除了发出最后无助的哀鸣，什么也做不了。

    窗外，琴岛的夜灯火通明。

    但没有一盏灯，能照进她这片冰冷的，正在沉没的孤岛。

    国庆假期后的宿舍，带着点懒散的气息。李伟坐在电脑前，扫了一眼贴吧转让帖下面的回复和私信。

    大部分是感叹和好奇，真正有意向接盘的没几个，仅有的几个咨询也显得很外行，问题都问不到点子上。

    就知道会这样。不过没关系，本来也不是真指望靠这个快速变现，先把风声放出去，筛掉那些没实力的。

    他随手关掉那些无效对话框，心态很稳。

    室友凑过来看了一眼，好奇地问：“伟哥，你真要把【娃娃鸡】转了啊？你那游戏项目这么缺钱吗？”

    李伟笑了笑，关掉页面：“跟游戏项目没关系。那店现在是最火的时候，但网红店生命周期短，趁现在有人抢着要，赶紧出手变现才是王道。说缺资金，就是个让人更容易接受的噱头，顺便给游戏项目带点热度。”

    真正的底牌，不能亮给任何人。八月份股市捞的那笔，是留着干大事的，绝不能轻易动用。

    他比谁都清楚现金的重要性，也更明白“老天爷”有时候就爱开玩笑，所以他必须格外谨慎，留足弹药，等待那个绝对值得投入的项目出现。

    这时，夏知秋来了，把车钥匙放在他桌上，语气自然：“车保养好了，里面那个熏香我给你换了个味道，没那么甜了，你应该能接受。”

    李伟拿起钥匙，闻到上面残留的淡淡雪松味，点了点头：“谢了，这个挺好。”

    夏知秋办事确实靠谱，细节都到位。

    “明天上午我去你家公司挑设计师，方便吗？”李伟切入正题，“果汁店那边，装修得抓紧，商场租金可不等人。”

    夏知秋点头：“没问题，我跟设计部总监打过招呼了。你有什么具体要求？”

    “风格就一个字，快。”李伟言简意赅，“简约，明亮，用材环保达标就行，不用搞太复杂的设计。核心是出效果快，散味快，能尽快开业。”

    时间就是金钱。在这种高端商场，空置一天都是烧钱。

    夏知秋记下：“明白，我让他们准备几个快节奏的方案。”

    夏知秋刚走，李伟的手机就响了，是宋和平发来的微信。

    “哥们儿，行啊你！不声不响把第五大道那金铺子拿下了？我看到你贴吧的转让帖了，怎么，资金周转不开？我认识几个家里有矿的富二代朋友，介绍给你接盘？”

    李伟看着信息，笑了笑。宋和平消息挺灵通，人也热心，但这忙不能这么帮。

    他直接回了条语音过去，语气半开玩笑，却又透着认真：

    “谢了兄弟，心意领了。不过，富二代朋友就别推荐给我了。”

    他顿了顿，带着点戏谑补充道：

    “你真要介绍，就介绍几个你平时看不太顺眼，家里又不差钱的哥们儿过来。让我帮你‘净化’一下朋友圈，顺便也省得我好朋友将来埋怨我。”

    接盘这种事儿，熟人不好下手。万一以后店不行了，朋友都没得做。不如精准筛选那些有点钱、又有点飘，需要被社会教育一下的对象。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手机那头的宋和平先是发来一串省略号，随后发了个大笑的表情：“懂了！你小子够损！行，我帮你留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