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觉得生孩子没那么快，郭少云也不急着赶回医院。
毕竟，那是产房，又不是高铁站，掐着点去就能赶上。
一直到了傍晚，天边的云霞被烧成了橘红色，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染缸。
海城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白日的燥热。
郭少云掏出手机，给张姜打了个电话。
“喂？姜哥？”
电话那头，张姜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跑完五公里，呼哧带喘的，背景音还特别嘈杂。
“老郭！还没生！还没生啊！这都四个小时了！四个小时啊！就算是哪吒也该出来了吧？！”
隔着屏幕，郭少云都能感受到张姜那股子要顺着信号线爬过来的焦躁。
“(；一_一)……你淡定点。第一胎都慢。”
郭少云无奈地安抚了一句，随即问道：
“对了，医院那边谁还没吃饭？我这边正好在外面，打包一点带过去。”
“吃？谁还有心情吃啊！”张姜嚎了一嗓子，随即又顿了顿，“哦，对了，我丈母娘还没吃，老爷子也没吃……我那个海王小舅子郑芝儒不知道跑哪去了……大哥郑廷砚一直在打电话，我看他那个充电宝都换了一个了。”
“行，那就是你、郑老爷子、还有郑夫人没吃。”
郭少云心里有了数。
挂了电话，他转身对着身后的叶承安和陈虎招了招手。
“承安，虎子，去，把这几样菜打包。清淡点的给老人，稍微有点油水的给张姜那个耗体力的。”
“是，郭董。”
两人拎着打包好的高档餐盒，像两个门神一样跟在郭少云身后。
郭少云看了看距离，发现刚才吃饭的地方离第一妇幼医院其实不算远，直线距离也就一公里多点。
“走回去吧，消消食。”
郭少云牵起赵绮梦的手。
赵绮梦今天穿了一双平底鞋，挽着郭少云的胳膊，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车辆疾驰而过，带起一阵风。
“少云……”
赵绮梦的声音有些低，听起来闷闷的。
“怎么了？”郭少云侧头看她。
“我今天听小璃在产房里那惨叫……我听着都觉得心里慌。”赵绮梦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生孩子……太辛苦了。”
她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一丝名为恐惧的光芒。
“先是要怀孕那么久，接着要生那么久……这都好几个小时了还没生出来。关键是……要疼这么久。”
“我看网上说，那种疼，像是断了十二根肋骨……”
郭少云停下脚步。
他看着赵绮梦，眼神变得格外温柔。
他伸出手，轻轻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绮梦。”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实在怕疼，实在不想生，咱就不生了。”
郭少云说得很认真，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成分。
“咱们现在的日子，二人世界也挺好。咱们财务自由，咱们想去哪玩去哪玩，想怎么过怎么过。没必要非得遭那个罪。”
赵绮梦愣住了。
她看着郭少云的眼睛，那里面的宠溺和包容，让她心头一暖，鼻尖微微泛酸。
在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传统观念里，能从一个拥有万亿身家的男人口中听到这句话，是何等的难得。
她没有说话，只是把挽着郭少云胳膊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
回到医院，住院部的走廊里依旧灯火通明。
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焦虑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郭少云一出电梯，就看到了那一堆人。
郑家的人占据了走廊的左半边，张家的坐右半边，他们一个个面色凝重。
蒋渊和徐宝妮，则快速去坐到了右半边的角落。
这俩人，简直是这紧张氛围中的一股清流。
蒋渊这货，居然把他的笔记本电脑架在了膝盖上，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富有节奏感。
屏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代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这儿修医院服务器的。
而徐宝妮，安安静静地坐在他旁边，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百年孤独》，看得津津有味，仿佛周围的嘈杂都与她无关。
这一对“神仙眷侣”，也是绝了。
“老郭！！”
一声凄厉的呼唤。
张姜像是一个看到了救星的难民，从产房门口冲了过来。
他头发乱得像鸡窝，领带歪歪扭扭，那张平时总是挂着嬉皮笑脸的脸上，现在全是汗水和油光。
“你可算来了！我……我快不行了！”
张姜抓着郭少云的胳膊，手都在抖。
“我刚才听见里面叫了一声！就一声！然后就没动静了！这……这不会出啥事吧？”
郭少云翻了个白眼，把手里专门给他打包的红烧肉盖浇饭塞进他怀里。
“(；一_一)……那是医生让产妇保存体力！一直叫唤那是唱山歌呢？赶紧吃两口，别到时候孩子出来了，当爹的饿晕过去了。”
“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这是命令！还有两份是给你岳父岳母带的。他们也要吃饭啊！”
郭少云百无聊赖地找了个长椅坐下。
看着张姜这货一边机械地往嘴里塞饭，一边眼睛死死盯着产房大门，那样子既滑稽又让人有点心酸。
早知道自己就不那么早来了。
这简直是精神折磨。
他们这几个拜把子兄弟。
张姜是老大哥，第一个结婚，第一个生孩子。
现在好了，这货直接把自己和蒋渊提溜过来，提前体验这种“当爹前夕”的氛围。
郭少云看了一眼还在敲代码的蒋渊，又看了一眼在那儿抖腿的张姜。
心里暗暗庆幸：
万幸啊！
以后当爹的痛苦，张姜这货自己承受就行了。
而自己这个当干爹的，只负责以后给孩子买买玩具，逗逗小孩高兴。
哭了？拉了？饿了？
嘿嘿，那是亲爹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了晚上8点。
就在众人都有些昏昏欲睡，连张姜都累得靠在墙上眼皮打架的时候。
“哐当——！”
产房的气密门，突然被人从里面重重推开！
这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简直像是一声惊雷！
所有人，几乎是瞬间，全部弹射起步！
只见一名护士，穿着绿色的手术服，戴着口罩，满头大汗，神色匆匆地一路小跑了出来！
“护士！！”
张姜一个箭步冲上去，声音都劈叉了：
“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要保大？！我签！我签字！一定要保我老婆！！”
护士被他这狰狞的样子吓了一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保什么大？宫口全开了！马上就要生了！产妇需要用力！我是出来拿产钳辅助的！别挡道！！”
说完，护士一阵小跑去器械室，推着工具车像一阵风一样又冲了回去。
“砰！”
大门再次紧闭。
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全开了？！
要生了？！
“啊————！！！”
紧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穿透力极强的惨叫声，透过厚重的大门，清晰地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那声音，包含了痛苦、挣扎，还有一种生命爆发的力量。
“小璃！！”
张姜腿一软，直接跪在了产房门口。
他双手抓着门缝，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老婆……老婆你受苦了……我不生了……咱们以后再也不生了……”
郭少云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幕，虽然觉得张姜这姿势有点丢人，但心里也是一阵紧张。
赵绮梦紧紧抓着郭少云的手，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
二十分钟。
这二十分钟，对于门外的人来说，简直比二十年还要漫长。
里面每传出一声叫喊，张姜就要哆嗦一下。
终于。
在最后一声力竭的喊叫之后。
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秒。
紧接着。
“哇——！哇——！！”
一声嘹亮、清脆、充满了活力的婴儿啼哭声，瞬间划破了医院的空气！
那声音，像是初升的太阳，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阴霾和焦虑。
“生了！！！”
郑太渊老爷子激动得胡子都在抖，手里的拐杖狠狠地敲了一下地面。
“生了！生了！”郑夫人双手合十，不停地念叨着“阿弥陀佛”。
而张姜。
他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
他张大了嘴巴，听着那哭声，脸上的表情从呆滞，到狂喜，再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
他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把脸贴在门上的玻璃窗上，试图看清里面的情况。
没多一会儿。
产房的门开了。
刚才那个风风火火的医生没出来，出来的是一个满脸喜色的助产士。
她怀里抱着一个粉红色的襁褓。
“谁是张姜？谁是家属？”
“我！我是！我是他爹！！”
张姜像个炮弹一样冲了过去。
当他冲到助产士面前半米的地方，突然……刹车了。
他停住了。
他的手举在半空中，颤颤巍巍的，想要去抱，又不敢去抱。
那是怎样的一团小东西啊。
小小的，软软的，闭着眼睛，还在那里张着没牙的小嘴哼哼唧唧。
“恭喜啊！”
助产士笑着把襁褓往前递了递。
“是个千金！六斤八两！母女平安！”
“女……女儿？”
张姜的声音都在发抖。
“真的是……女儿？！”
他这辈子，做梦都想要个小棉袄。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那小婴儿的脸蛋。
软的。
热乎的。
“哇……”小婴儿似乎是不满意被打扰，皱了皱眉头，哼了一声。
就这一声哼哼，直接把张姜这个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给哼化了。
“嘿……嘿嘿……”
张姜傻笑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起来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我有女儿了……老郭！老蒋！你们看到了吗？我有女儿了！是个公主！我有公主了！！”
他转过头，对着郭少云他们疯狂炫耀，那样子简直比他赚了一百个亿还要得意。
郭少云看着他那傻样，忍不住笑了。
“行了行了，赶紧接着，别把孩子摔了。”
……
之后没多久，郑璃的床铺就被推了出来。
她脸色苍白，头发被汗水湿透了，贴在额头上，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极了。
但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张姜怀里的孩子，眼神里满是温柔。
“老婆……”
张姜一看郑璃出来，立马把刚到手的“热乎闺女”塞给了旁边的郑夫人，扑到床边握住郑璃的手。
“老婆你辛苦了……老婆你真伟大……老婆我想给你磕一个……”
“滚……”郑璃虚弱地骂了一句，但嘴角却挂着笑，“别丢人了……”
郑夫人抹了抹眼角，笑着对众人说：
“行了，大家今天都辛苦了，陪到现在。我先把小璃和孩子送回病房，还要处理一下卫生，观察一下情况。稍迟一点，大家再进去看望。”
众人点点头，目送着医护人员推着郑璃进了电梯。
一个小时后。
郭少云一行人来到了住院部的病房。
门一推开，一股混杂着消毒水、婴儿奶粉、还有隔壁床饭菜味道的热浪，扑面而来。
这可是海城最好的妇幼医院。
郑家和张家也不缺钱，自然是想订最好的单人VIp病房。
但是……
这年头，生孩子的人太多了。
你有钱？有钱也得排队！
VIp病房早就满了，能住进这个三人间的“特需病房”，那还是动用了不少关系才加塞进来的。
此时，郑璃已经收拾妥当，半靠在床头。
小宝宝躺在她身边的小推车里，睡得正香。
张姜蹲在小推车旁边，像个看守财宝的恶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闺女。
“唉……”
张姜忽然叹了口气，眉头紧锁，一脸的忧愁。
“怎么了？”郭少云凑过去看了一眼。
小家伙闭着眼，皮肤红红的，皱巴巴的，头上还有几根稀疏的黄毛，确实……谈不上好看。
“老郭，你说……”
张姜压低了声音，一脸的绝望：
“这女儿……是不是抱错了？”
“怎么……怎么这么丑啊？”
“皱巴巴的，跟个小老头似的……这一脸褶子……以后嫁不出去咋办啊？难道要砸手里了？”
“(⊙_⊙)……”
郭少云还没来得及说话。
床上的郑璃，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顺手抄起枕头边的一包纸巾，精准地砸在了张姜的后脑勺上！
“啪！”
“张姜！你个混蛋！你才丑！”
“哎哟！老婆我错了！我瞎说的！”
张姜赶紧求饶。
郭少云看着这闹腾的一家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环顾四周。
这个病房，虽然说是“特需”，但面积也就那样。
三张病床并排摆着，中间只用蓝色的帘子隔开。
隔壁床的产妇正在给孩子喂奶，孩子哭得震天响。
另一张床的家属正在大声打电话，说着方言，唾沫星子横飞。
整个房间，嘈杂、拥挤、空气浑浊。
哪怕是郑家这样有权有势的家庭，哪怕是张姜这样的超级富二代，在这个时候，也只能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忍受着这一切。
“这环境……”
郭少云皱了皱眉。
他看着郑璃疲惫的脸，还有张姜只能坐在小马扎上那憋屈的大长腿。
“张姜，要不……想办法转院？”郭少云问。
“转哪去啊？”张姜苦着脸，“全海城的妇产科都爆满。私立的倒是有空的，但医疗水平……咱也不敢去啊。万一出点啥事，还是公立的三甲靠谱。”
这也是现状。
公立医院技术好，但环境差，服务跟不上。
私立医院环境好，服务好，但技术……也就是看个感冒发烧行，真遇到大场面，还得往公立医院送。
郭少云没再多说什么，看郑璃需要休息，便没在医院多待。
“行了，你们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干女儿。”
郭少云摆摆手，带着赵绮梦离开了病房。
……
走出住院大楼。
外面的夜风一吹，郭少云长出了一口气。
刚才在那个病房里，他感觉自己都要缺氧了。
“呼……”
赵绮梦也拍了拍胸口，“里面太闷了。那个病房……也太吵了。小璃刚生完，怎么休息得好啊。”
郭少云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停车场走。
他的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
上一世，他在商海沉浮，见多了私立医院的起起落落。
私立医院，确实是个暴利行业。
但是，弊端也太明显了。
为了赚钱，过度医疗、乱收费、虚假宣传……那些某系的医院，简直是坏了整个行业的名声。
导致老百姓一听到“私立医院”四个字，第一反应就是——骗钱的。
但是……
公立医院的资源紧缺，也是不争的事实。
医生累死累活，待遇却不高。
患者排队三小时，看病三分钟，体验极差。
“如果……”
郭少云停下脚步，看着远处医院大楼上那巨大的红十字。
“如果我成立一家……不一样的私立医院呢？”
郭少云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
既然是为了亏钱……
那我为什么不能反其道而行之？
我建最豪华的医院！
买最顶级的设备！核磁共振、ct机、手术机器人……全部买进口的！顶配！
我挖最好的医生！
公立医院的主任、专家，我开十倍、二十倍的工资挖过来！不用他们搞创收，不用他们开高价药，只需要他们安安心心看病！
然后……
收费？
我收平价！甚至……低价！
药品零差价！
手术费打折！
病房建成五星级酒店标准，收费按招待所标准来！
这样一来……
医疗设备可是天文数字的投入啊！
一台高端设备几千万，维护费更是无底洞。
再加上医生的高薪……
再加上低廉的收费……
这其中的差价……
这……这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而且是合法的……
亏钱黑洞啊！！！
(〒▽〒)
而且，人哪里有不生病的呢？
只要我医院口碑好，病人肯定络绎不绝！
病人越多，我亏得越多！
我亏得越多，系统返利就越多！
这简直是……完美的闭环！
不仅能亏钱，还能造福社会，还能给绮梦、给兄弟们提供最好的医疗保障。
一举多得！
郭少云越想越兴奋，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他直接掏出手机，拨通了集团战略投资中心总监傅谦的电话。
“嘟——嘟——”
电话接通了。
“喂？郭董？”傅谦的声音带着一丝睡意，显然是已经休息了。
“老傅！醒醒！别睡了！”
郭少云的声音里充满了亢奋：
“明天一早！早上八点！”
“你立刻来我办公室！”
“我有大事要跟你商量！天大的事！”
“咱们培达发……要进军医疗行业了！”
挂了电话，郭少云看着夜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私立医院是吧？
这一次，我要让全龙国看看，什么叫做……
慈善式经营！
什么叫做……
有钱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