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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农夫与蛇

    世间没有像他们这样的兄妹,也没有如此狼狈不堪的关系……

    帐幔垂下来的流苏长穗似水晃动,在眼前漾开一波又一波,仿若有热雾腾起,迷蒙了视线。

    辞盈从未这般看过他的手。

    与虚幻的梦境不同,更清晰,也更真切。这双手曾牵过她,为她擦过泪,也为她擎过伞遮挡过风雨,此时却揉乱她的鬓发,按入松软被褥间。

    青脉起伏,犹如一件无瑕描青的玉器,一想到等会儿很可能还会嵌入她的血肉、她的身体……

    辞盈就没由来地感到一股细密战栗。

    害怕对方发现,她咬着下唇努力想要克制隐忍,但这样近的距离,即便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江聿也能轻易收入眸底。

    “害怕?”

    “嗯……”这一步跨出,覆水难收。纱织发带连同散乱长发堆在枕间,辞盈按住衣带上勾缠的指尖。

    那是她身上最纤薄的结。

    “把灯、把灯熄了吧。”

    她没法亮堂着面对他,只要想到那双素来看惯的、清润淡漠的眼,流露出陌生炽烈的欲|念。就有灭顶的目眩神迷自天灵盖灌入,激得血液都热了起来。

    江聿知她不能一下接受所有。

    也知目前这种程度已是极限,不能逼得太紧了。

    灯火一暗,整个寝居瞬间陷入冗长的静谧。辞盈却是后悔了,视力被剥夺,意味着其它感官放大数倍,变得更加敏感。

    她能听到上方窸窸窣窣的衣袍褪落声,感觉到青年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诡异的湿黏感。

    有了黑暗的遮掩,卸去伪装,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见她整个人都困在自己怀里,如同被剪去双翅的燕鸟。脚踝绑着他的发带,身上殷果似的甜香也只属于他。

    江聿心中最后缺失的那块残玉,终于被完整填补上了。

    “燕燕……”

    他骤然俯身,咬开她的衣带。

    低垂的冷淡眉眼微微上挑,晦涩、幽暗,眸尾殷赤,如雪中滴血,淬成世间最致命的鹤顶红。

    积压数日的秋意在雨水中决堤。

    梧桐叶被洗得淋漓,叶脉清晰。有水汽顺着窗台罅隙飘入,沉甸甸凝在眉睫上。脚踝发带汗湿,又在衾被间蹭得皱巴巴的,不复先前的洁白无垢。

    或因羞耻、或因惭愧……那些复杂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如同一团无从理起的乱絮,将她的脑子搅成一团浆糊。

    但面对这种局面无处可避、无处躲藏,最后只能轻轻将头抵在他胸膛前。

    辞盈死死咬着下唇,指尖掐入对方彻底敞露、筋骨突显的手腕,直到耳畔传来清脆的一声。

    那串迦南木珠竟是硬生生被她攥断了。

    珠串迸裂,圆滚珠子纷纷落向地面,如荷叶上的水珠被击散,向四周抛洒,与外头嘈嘈切切的风雨声连绵成一曲。

    她闭上眼,想要装死。

    他虽病弱,但极能折腾。与白璧般的高洁外表并不相符,她视线甚至不敢往下看……青年潮湿的掌心却温柔贴在那道旧疤上,低低告诉她。

    “你瞧,十几年前你我同衾而眠,十几年后亦是如此。之后我们还会结发,生儿育女……”

    少女身形僵了僵。

    似乎察觉到什么,拼命挣扎起来。

    江聿比她更甚,睫羽濡湿,沉沦痴迷与习惯性的假面交织扭曲着,让他看起来如同寄宿神像中现出本相的精怪。神色是淡静的,可眼神是鹿骨的。

    双膝被抵住,腰肢被箍紧。

    檐下雨珠密绸成线,滂沱泥泞,打得花枝垂首左右摇曳。辞盈肩胛骨细细地颤,瞳孔涣散,仿佛在这一霎陷入无边无际的潮浪中……

    缓了好半晌,才意识到他做了什么,哭腔浓重道。

    “你欺人太甚、我要去向母亲告你!”

    这已是她能说出的最狠的话了。

    江聿揉按着手腕,暗想她实在心软,以至于屡次被自己得寸进尺成功,将野心与胃口喂了出来。

    照他说的,她就该斩断自己的四肢,剜去自己的双目养在瓮里,只能抱着他与她相对……某种隐秘诡艳的兴奋感一闪而过,又被压了下来。

    “放心,百年之后,我自会到母亲跟前负荆请罪。”他湿热的吐息绕在耳畔,“就说我情难自禁,罪孽深重。”

    农夫与蛇,恩将仇报。

    昔年宁氏救他性命于襁褓,如今自己却将她的女儿拆了骨血吞食殆尽。

    他的燕鸟,终究栖落在他掌心。

    “现在告诉我。”仍有余热的长指再度抚上她的脸,他眼中藏着名为欲|望的野兽,“是要哥哥?还是要成佛?”

    “……”

    不知几更天。

    帐幔终于探出一只苍白的手,江聿赤足而出,微湿的墨发披散在身后,宽袍被懒散拢在肩头,长身玉立,如镀月华。

    他捡起角落里的灯。

    光影渐渐亮起,照出青黛山水般的眉眼,还有殷红似血的薄唇。那份旖旎与绯丽尚未褪尽,千丝万缕缠在冷调的面容上,像吸了血食后的诡异志怪。

    分明先前还病得奄奄一息,这会儿倒是行动自如。

    辞盈拥衾而坐,肩颈处香瘢点点。

    暗自猜测自己是不是什么千年人参成精,大补特补时,青年已寻来温茶与软帕,轻声说道,“让我看看你的衣裙。”

    怀疑这话是故意的,但苦于没有证据。少女面颊登时烧了起来,结结巴巴道,“脏、脏了已经……”

    不止衣裙,连被褥也……

    那一帘疾风骤雨仍未停歇,雷鸣闷闷隐在夜幕里。这时候说什么要回去睡之类的话,反倒显得矫情。

    借着他的手灌下半盏温茶。

    茶水的甘润滚过喉咙,辞盈逐渐缓过神。望向眼前更熟悉也更陌生之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口就是怯生生一句,“我饿了……”

    江聿心头一软,又给她喂了半碗粥。

    这种事他再熟练不过,数年也没有生疏。辞盈食量差,又不容易长肉,从前他甚至要花费时间,照她的喜好琢磨些糕饼汤水。

    取来干净的寝衣要给她换上。

    辞盈原本还扯着被角扭扭捏捏不肯,直到他不咸不淡掀起眼帘,嗓音温凉道了句。

    “再过半时辰,司马奂就要回来了,这个时候叫人去你院中找寝衣,若是撞上,你猜他会怎么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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