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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不成神,终不还!

    金色的流光撕裂夜幕,如同一颗逆行的流星,划破了这片死寂的海域。

    凌风没有回头。

    凤凰部落的篝火已经被抛在身后,连同那份短暂的温情与安宁,一同被他封存在心底最深处。

    他的身形在高空极速穿梭,罡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却吹不散他眼底那抹凝如实质的寒冰。

    如果是以前,他或许会直接调转方向,杀回华夏,杀上燕京,去见那些让他魂牵梦绕的人。

    但现在,他不能。

    图尔斯长老的话像是一盆冰水,浇灭了他所有的冲动。

    初代教皇苏醒,爷爷断臂,父亲颓废,华夏四面楚歌。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半神巅峰。

    回去做什么?

    送死吗?

    在这个神境主宰的棋盘上,半神不过是稍微强壮一点的蝼蚁。他若现在露面,不仅救不了任何人,反而会成为压垮华夏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圣教那个老怪物找到斩草除根的机会。

    “不够……”

    “还远远不够!”

    凌风低吼一声。

    他背对着华夏,向着大海深处,向着那片更加广阔、更加凶险、被称为“人类禁区”的无人海域冲去。

    不成神,终不还!

    ……

    时间,在枯燥与煎熬中流逝。

    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这片无人区多了一个疯子。

    一座正在喷发的活火山口。

    浓烟滚滚,硫磺味刺鼻得让人窒息。岩浆如红色的巨蟒在脚下翻滚,恐怖的高温将空气都烧得扭曲变形。

    凌风赤裸着上身,盘坐在火山口边缘的一块焦石上。

    皮肤被烤得通红,汗水刚渗出毛孔就瞬间蒸发,留下一层白色的盐渍。

    他在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压榨肉身的极限,逼迫体内的半神之力与天地间的火之力共鸣。

    他在等。

    等那个打破瓶颈的契机。

    可是,除了灼烧的剧痛,什么都没有。

    七天后,他离开了火山。

    极北冰原。

    寒风呼啸,滴水成冰。这里的温度低至零下六十度,连北极熊都不愿出没。

    凌风依旧赤裸上身,像一尊冰雕般伫立在万年冰川之上。

    眉毛、头发上结满了厚厚的冰霜,体内的血液流速降到了最低,心脏几分钟才跳动一次。

    他在感受“藏”。

    万物冬藏,生机内敛。

    他在试图抓住那一丝在极寒中孕育的生机。

    又是七天。

    他睁开眼,抖落一身冰雪,眼底只有深深的疲惫。

    还是不行。

    南洋毒林。

    这里是生命的禁区,空气中弥漫着五颜六色的瘴气,吸一口就能让大象毙命。

    凌风行走在腐烂的泥沼中,任由那些剧毒的蛇虫鼠蚁在他身上爬行、叮咬。

    他封闭了护体罡气,仅凭肉身硬抗毒素的侵蚀。

    皮肤溃烂,流脓,愈合,再溃烂。

    他在生与死的边缘反复横跳,试图在肉体的毁灭与重生中,窥探“神”的奥秘。

    一个月下来。

    他就像个不知疲倦的苦行僧,足迹踏遍了这片海域最极端的角落。

    但他眼中的光,却越来越暗。

    那道通往神境的大门,就像是焊死了一样,无论他怎么撞,怎么砸,都纹丝不动。

    ……

    又过了一个月。

    一座孤悬海外的绝壁之下。

    海浪拍打着礁石,卷起千堆雪。

    凌风正挂在千米高的绝壁上,手指死死扣住岩石缝隙,鲜血顺着指尖流下,染红了灰褐色的岩石。

    这里是风口。

    海上的罡风在这里汇聚,风速超过了十二级,像无数把看不见的利刃,疯狂切割着他的身体。

    “啊——!!!”

    凌风仰天长啸,声音嘶哑。

    他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内力,纯粹靠着肉体的力量在向上攀爬。

    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每一根骨头都在哀鸣。

    那种被天地排斥、被自然压制的无力感,让他几欲发狂。

    “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不行?!”

    凌风猛地一拳砸在岩壁上,碎石飞溅。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已经积蓄到了顶峰,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可就是喷不出来!

    他的身体,就像一个坚不可摧的囚笼,死死锁住了他的灵魂,锁住了他的力量,让他无法与外界这广阔的天地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共鸣。

    这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就像是被活埋在棺材里,明明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却怎么也推不开那层薄薄的木板。

    “天地囚笼……”

    凌风惨笑一声,松开手。

    整个人如同一块破布,从千米高空坠落,重重砸进冰冷的海水里。

    ……

    两个月后。

    一座无名的荒岛礁石上。

    一个野人正坐在那里。

    衣衫褴褛,几乎遮不住身体。头发长长了,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像个鸡窝。胡须杂乱,脸上沾满了泥土和血污。

    如果让燕京那些名媛千金看到,绝对认不出这就是那个曾经风华绝代、让无数女人疯狂的凌家大少。

    此时的凌风,活脱脱就是个从原始社会穿越来的野兽。

    但他那双眼睛。

    在乱发遮掩下,却亮得吓人。

    没有了之前的焦躁,也没有了之前的杀意。

    那是一种经过风霜洗礼后,洗尽铅华的清亮与纯粹。

    像婴儿,又像深潭。

    凌风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

    从日出,到日落。

    潮水涨了又退,退了又涨。

    有海鸥落在他肩膀上,把他当成了石头,啄了啄他的头发,又飞走了。

    有螃蟹爬上他的脚背,挥舞着钳子,耀武扬威。

    凌风看着这一切。

    看着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看着云卷云舒,看着远处跃出水面的鲸鱼。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升起。

    这一路走来,他太急了。

    他太想赢了。

    他太想把这天地踩在脚下,太想把那些神明拉下神坛。

    可越是想掌控,这天地就越是离他远去。

    “求之不得……”

    凌风嘴唇干裂,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他陷入了一个怪圈。

    他在用凡人的思维,去揣摩神的境界。

    他在用“力”去破“道”。

    这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越是拼命挣扎,沉得越快。

    夜,深了。

    月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四周万籁俱寂,只有海浪声,声声入耳。

    凌风脑海中,那些纷乱的思绪慢慢沉淀下来。

    恍惚间。

    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燕京那个古朴的四合院里。

    爷爷凌云天躺在藤椅上,摇着蒲扇,指着头顶的槐树,对他说道:

    “小风啊,你看这树叶。”

    “风来,它就动。风停,它就静。”

    “它从不跟风较劲,所以它才能长这么大,活这么久。”

    “武道也是一样。”

    “到了最后,不是你要去征服天地,而是你要让自己……变成这天地的一部分。”

    “天人合一,随心所欲。”

    那时候的他,年少轻狂,只觉得爷爷是在故弄玄虚。

    武道不就是打架吗?不就是谁拳头大谁有理吗?

    可现在。

    这几句话,却像是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轰隆!

    凌风猛地抬起头。

    眼神中的迷茫,瞬间消散。

    “天人合一……”

    “随心所欲……”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几个月来,他把自己逼成了苦行僧,逼成了疯子。他去挑战火山,挑战冰川,挑战绝壁。

    他在跟天地较劲。

    他在试图证明自己比自然更强。

    这本身,就落了下乘!

    神,是规则的掌控者,而不是规则的破坏者。

    想要成神,首先要学会……

    顺从。

    不是顺从命运,而是顺从这天地运行的规律。

    “我错了。”

    凌风低声自语。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

    那一刻,他身上那股紧绷了几个月的弦,彻底松了下来。

    那种时刻准备着搏杀、时刻准备着突破的紧迫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

    既然求之不得。

    那便不求。

    既然破不开这囚笼。

    那便不破。

    凌风转身走进身后的树林。

    他没有动用内力,没有用手刀去劈砍树木。

    他弯下腰,像个普通的渔民一样,捡拾着海滩上的枯木,寻找着坚韧的藤蔓。

    他在扎筏子。

    一个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小木筏。

    甚至连帆都没有。

    他就这么慢悠悠地干着,饿了就抓鱼虾吃,渴了就喝点椰汁。

    累了就躺在沙滩上睡一觉。

    不再修炼,不再感悟,甚至连体内的半神之力都被他彻底遗忘。

    三天后。

    木筏做好了。

    丑陋,粗糙,歪歪扭扭。

    但凌风看着它,却笑了。

    笑得像个孩子。

    这是他这几个月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

    他把木筏推下水。

    没有带任何食物,没有带任何淡水。

    甚至连方向都没辨认。

    凌风跳上木筏,大字型躺在上面。

    他收敛了所有的护体罡气,散去了所有的精神防御。

    此刻的他。

    就是一个毫无修为、毫无防备的凡人。

    将一切完全交给了大海。

    “来吧。”

    凌风看着头顶蔚蓝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洒脱的弧度。

    “带我去哪都行。”

    海浪涌来,托起简陋的木筏,向着茫茫大海深处漂去。

    洋流涌动,不知归处。

    凌风闭上了眼睛,听着耳边海浪的呼吸声,感受着身下木筏的起伏。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将他包围。

    在这浩瀚无垠的大海面前,人类渺小得连尘埃都不如。

    只要一个浪头,就能将他拍得粉身碎骨。

    但他不怕。

    因为在这一刻。

    他不再是那个试图征服大海的半神凌风。

    他就是这大海里的一滴水。

    是这风中的一粒沙。

    他在漂流。

    也在……

    归家。

    木筏越漂越远,最终化作海天交接处的一个黑点,彻底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之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而圣人,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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