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府，都督府书房。

    姜涛将一份刚刚破译的密报呈上，神情凝重。

    “主公，清廷派了使者南下，大张旗鼓，宣称要与南明联合，共讨闯逆。”

    正在擦拭一杆新式燧发枪的周平动作一顿，抬起头，满脸错愕。

    “联合南明？他们把南京那帮读书人当傻子耍吗？”

    陈海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校对着枪机的准星。

    “不，他们不是傻子。”

    他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们只是蠢。”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被带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河南的尘土气息。

    “主公！河南宋先生八百里加急！”

    信是宋献策的亲笔。

    陈海展开信纸，上面熟悉的字迹此刻却透着一股火烧眉毛的急切。

    远在河南督导军屯的宋献策，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了同样的危机。

    他在信中痛陈“联虏平寇”乃是自取灭亡之道，从前宋“联金灭辽”到“联元灭金”，历史的教训字字泣血。

    宋献策认为，清军才是心腹大患，李自成虽败，但“反清”旗帜尚在，是眼下唯一可以联合牵制清军的力量。

    他恳请陈海，务必设法阻止南明与清廷媾和，最好能主动联合闯军残部，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共抗东虏。

    “宋先生看得透彻。”

    周平看完信，一拳砸在掌心，“咱们就该跟李自成联手，先把这帮鞑子赶回关外去！”

    姜涛也点了点头，补充道：“我们安插在陕西的人也传来消息，被我们软禁在西安府的洪承畴，听闻此事后也曾断言，南明若与虎谋皮，则江南必失。”

    所有聪明人，都看到了这条路通往深渊。

    然而，就在这份来自河南的急信墨迹未干之时，一个最坏、也最荒谬的消息，如一道奔雷，从南京的方向传来。

    一名负责南方情报的校尉冲进书房，脸色惨白如纸，几乎是嘶吼着报告。

    “主公……南京……同意了！”

    “弘光朝廷，正式同意了清廷‘联虏平寇’的请求！”

    “大学士马士英、史可法联名拍板，他们封赏了早已降清的吴三桂，称其为‘义举’，并已在筹备钱粮，准备派使团北上！”

    书房内，瞬间死寂。

    周平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疯了……他们都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冰冷的笑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陈海缓缓站起身，那笑声里，是无尽的嘲弄与森然的杀意。

    “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狠狠敲在周平和姜涛的心上。

    “指望他们？指望那群只知党同伐异，不知何为国难的腐儒？”

    陈海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拿起指挥杆，杆头重重地敲在南京的位置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他们不是帮手，他们是累赘！是我们在对抗清军时，随时可能从背后捅我们一刀的国贼！”

    “与其等着他们把中原拱手送人，再调转头来，配合清军夹击我们……”

    陈海的眼神锐利如刀。

    “不如，我们先帮他们体面！”

    他转过身，面对着自己最核心的两位部下，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龙吟出鞘！

    “传我将令！”

    “命！周平即刻整备炮营及新编的三个火器营，三日之内，随我南下！”

    “发报！命河南罗虎固守防线，以军屯为本，防备多铎南下！”

    “发报！命德州赵老四扼守山东北境，与罗虎互为犄角，牵制清军主力！”

    一道道命令，通过电报和快马，如利箭般射向四方。

    整个陈海势力控制下的庞大战争机器，在短暂的沉寂后，开始向一个谁也未曾预料的方向，轰然转动。

    “主公，我们……这是要打南京？”周平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不。”

    陈海摇头，眼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是清君侧。”

    他走到书案前，亲自取过笔墨，在一张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了一行行杀气腾腾的大字。

    “拟讨贼檄文，昭告天下！”

    “南明朝廷，奸臣当道，认贼作父，倒行逆施！前有吴三桂引狼入室，今有马士英、史可法开门揖盗！此等行径，与前宋联金灭辽、联元灭金以至崖山之祸何异？名为光复，实为卖国！”

    “我靖难军，替天行道，起兵靖难！今奉天伐罪，清君之侧，诛天下国贼！”

    “檄文传遍天下，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谁才是华夏守护者，谁又是引狼入室的千古罪人！”

    “另告天下百姓！东虏之言，断不可信！吴三桂已降清，封平西王！所谓为君父复仇，不过是窃我中华之野心托词！我等华夏子民，当明辨是非，共击国仇，切勿为奸佞所惑！”

    写完最后一个字，陈海将笔重重一掷。

    笔杆在桌案上弹跳，发出清脆的声响。

    檄文上的墨迹未干，一场即将颠覆整个南中国的大风暴，已然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