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祸不单行!

    “陈……海……”

    洪承畴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干涩的字眼,声音嘶哑。

    “督帅。”

    孙传庭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弯腰,捡起那张仿佛有千斤重的信纸。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向陛下交代,如何稳住三边军镇。”

    洪承畴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身体向后重重靠在椅背上,伸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交代?如何交代?难不成要将延绥、宣大一半的将官都绑了送去京城?”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充满了自嘲。

    “本督现在,里外不是人。”

    孙传庭沉默片刻,走到舆图前,目光在山西、陕西之间来回移动。

    “事已至此,两害相权取其轻。”

    他伸手,指向地图上的山西地界。

    “督帅,您必须亲自去一趟山西。此案牵连之广,非您亲临,不足以镇住局面。带上您的督标营,再抽调两部绝对信得过的边军,快刀斩乱麻,先将范家等主犯拿下,给京城一个交代。”

    洪承畴的目光也移了过去,他明白孙传庭的意思。

    这是眼下唯一的破局之法,先向皇帝表明自己的态度。

    “那鄠县……”洪承畴的语气里,满是不甘。

    “我来。”

    孙传庭的回答斩钉截铁。

    “全歼陈海已无可能。我亲率余部,对其施以重压,将他的兵锋重挫,旋即再迫使交出鄠县,让其效仿李闯遁入上中也罢。如此,也算是为督帅您争取时间。待您处置完山西之事,再回师关中,收拾这个心腹大患!”

    这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洪承畴带着精锐主力去山西解决账目的事情,孙传庭用余部牵制陈海。

    双线操作,看似周全。

    洪承畴沉思良久,最终,疲惫地点了点头。

    “也只能如此了。稚绳,关中……就拜托你了。”

    然而,就在两人刚刚定下这步险棋,试图在即将倾覆的棋盘上稳住一两个残子时——

    “报——!!”

    一声比之前更加凄厉的嘶吼从门外传来。

    一名信使,浑身浴血,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滚进了大堂。

    他的一条胳膊软软垂着,脸上混合着血污与尘土,只剩一双眼睛,盛满了无尽的惊恐与绝望。

    “督帅!抚台大人!京畿急报!!”

    洪承畴与孙传庭的心,同时狠狠一沉。

    “说!”洪承畴厉声喝道。

    那信使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词句:

    “十万火急……东虏……东虏入关了!!”

    “什么?!”

    孙传庭一步抢上,几乎要抓住那信使的衣领。

    “建奴以多尔衮、岳托为主将……分兵两路……绕道蒙古……破墙子岭、青山口……长城防线……沿途兵峰不可挡!”

    信使的声音越来越弱。

    “清军铁骑已过密云,直逼京畿!陛下急诏天下兵马,火速……勤王!”

    话音未落,信使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衙门大堂内,再度陷入了比坟墓更深的寂静。

    如果说,通敌的账册是当头一棒。

    那么,东虏入关的消息,就是一柄从天而降的巨锤,将洪承畴和孙传庭刚刚搭起来的草台班子,砸得粉身碎骨。

    勤王!

    又是勤王!

    洪承畴的脸,在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

    他刚刚才因通敌大案,被皇帝架在火上炙烤。

    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不派兵勤王,或者派出的兵少了、弱了,那都不用等秋后算账,他这颗项上人头现在就得搬家。

    而且,这次必须派出他手中最精锐的部队,不是去做样子,是去拼命!

    可他手里还有多少兵?

    为了围剿陈海,他几乎抽空了左近所有能战之兵。现在又要分兵去山西抓人,剩下的这点人马,再抽去勤王……

    他拿什么去山西?

    又拿什么去牵制陈海?

    洪承畴的目光扫过舆图,扫过曹变蛟、祖大弼、贺人龙……这些他赖以信任的名字。

    这些悍将,这些精锐的骑兵和边军,本是他手中的王牌,现在却成了最烫手的山芋。

    送去勤王,九死一生。

    留在手里,就是抗旨不遵的催命符。

    “呵……呵呵……”

    洪承畴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空洞,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荒谬。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古人诚不欺我。”

    他缓缓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精气神。

    孙传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一尊石像。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许久,许久。

    一句话,从他干涩的嘴唇里飘出,却重重砸在洪承畴的心上。

    “难道,老天……真要亡我大明?”

    ……

    与此同时,新安镇,议事厅。

    这里的气氛与西安府的愁云惨雾截然不同。

    姜涛刚刚将从西安和京城传回的最新情报,向陈海与宋献策做了汇报。

    “主公,洪承畴现在是焦头烂额。”姜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那本账册,是压垮他的第一根稻草。东虏入关,则是催他命的第二道符。他自顾不暇,短时间内,绝无可能再对我们构成任何威胁。”

    宋献策捋着胡须,花白的眉头却没有完全舒展开。

    “主公,这只是缓兵之计。”

    他看着巨大的沙盘,语气凝重。

    “东虏劫掠一番,迟早会退。洪承畴只要能在此次风波中保住性命和官位,他掉过头来,第一个要撕碎的,还是我们。”

    陈海点了点头。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头被激怒、被羞辱的毒蛇,一旦回过神来,那口毒牙会比之前更狠,更致命。

    “我们赢得了时间,但时间不多。”

    陈海的手指在沙盘上轻轻划过,从鄠县,越过关中平原,指向更广阔的土地。

    “现在,我们面临一个抉择。”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罗虎在一旁听得半懂不懂,只知道官军暂时不来打了,忍不住瓮声瓮气地问:“大人,啥抉择?俺觉得现在就挺好,咱们关起门来,继续练兵,造咱们的火铳大炮!等那洪承畴再来,一炮轰死他个龟孙!”

    赵老四难得地没有反驳,显然也觉得闷声发大财是条好路。

    宋献策却摇了摇头,他看向陈海,他知道,主公想的绝非如此简单。

    “献策先生,你说。”陈海示意道。

    宋献策站起身,走到沙盘边,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主公,各位将军,我们现在有两条路。”

    “其一,如罗将军所言,继续蛰伏。关起门来发展,积蓄力量,坐观天下风云。此法稳妥,风险小。但坏处也显而易见,”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我们会错过最好的时机。当天下群雄并起之时,我们只是其中之一,再想脱颖而出,难如登天。”

    “其二……”

    宋献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陈海。

    “趁着明廷的注意力全在东虏身上,趁着关中空虚,趁着洪承畴自顾不暇,我们……”

    “举起大旗!”

    “举旗?”罗虎愣住,随即双眼放光,“先生的意思是……反了?”

    “不是造反。”

    宋献策纠正道,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力量。

    “是清君侧,讨国贼!”

    他的手,重重地拍在沙盘上代表山西的位置。

    “那本账册,是我们送给洪承畴的大礼,现在,这份大礼,我们自己也能用!”

    “我们以此为名,打出替天行道,清除国贼的旗号!出兵讨伐,名正言顺!”

    “如此一来,我们便从一个盘踞一县的贼寇,变成了讨伐叛国奸商的‘义师’!”

    “我们不再是被动等待围剿,而是主动出击!将战火,烧到敌人的地盘上去!”

    宋献策的话,如惊雷滚过,在议事厅内激起千层巨浪。

    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坐在主位上,始终沉默不语的陈海。

    蛰伏,还是出击?

    是继续当一个富甲一方的土皇帝,还是就此点燃战火,将整个天下都拖入棋局?

    这个抉择,将决定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陈海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张或激动,或紧张,或期待的脸。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片热火朝天的建设工地,看着远处连绵起伏、如同巨龙脊背的秦岭。

    许久,他转过身。

    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传令。”

    “全军整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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