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粮仓危机

    伪宋朝廷南迁带来的震荡尚未完全平息,一个更现实、更迫切的危机,便如同乌云压顶般向黑云寨袭来。

    粮仓,要见底了。

    负责后勤统筹的阮小五,拿着最新的账册,脸色比寨墙上的冻土还要难看几分。

    他几乎是冲进了中军大帐,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

    “诸位哥哥,不好了!”

    “咱们的存粮,最多……最多再支撑十日!”

    帐内瞬间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阮小五手中那本薄薄的册子上,仿佛那是什么择人而噬的凶物。

    林冲眉头紧锁,沉声问道:

    “怎会消耗如此之快?”

    “此前滨州、赵州几番缴获,加上秋末囤积,按理不该如此捉襟见肘。”

    阮小五苦笑一声,将账册摊在桌案上,手指点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

    “林教头,账面上看是不少。”

    “可架不住吃饭的嘴太多了啊!”

    他一项项数来,语气愈发沉重。

    “伪宋南迁,黄河以北彻底乱了套。”

    “溃散的官军、逃难的百姓,拖家带口,如同潮水般往咱们这边涌。”

    “光是这大半个月,寨子周边新聚集的流民,就多了不下三千口!”

    “这些人,大多赤手空拳,缺衣少食。”

    “咱们既然树起了‘北望’的旗,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冻死饿死在外面。”

    “每日里施的粥,消耗就不是个小数目。”

    “再加上咱们自己麾下儿郎,经过连番血战、扩编,人数也已逾五千。”

    “人吃马嚼,每日的消耗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先前那点家底,哪里经得起这般坐吃山空?”

    帐内一片沉默。

    数字是最冷酷的现实。

    先前击退金军、站稳脚跟的喜悦,被这冰冷的粮耗数字冲得七零八落。

    没有粮食,再高昂的士气也会很快瓦解;

    再坚固的营垒,也会从内部不攻自破。

    晁盖猛地站起,声如洪钟:

    “怕什么!没粮,俺带人去抢!去征!”

    “这周边百里,总有富户、总有屯粮的庄子!”

    “总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等死!”

    吴用闻言,立刻摇头,蒲扇都不摇了。

    “天王,此非良策。”

    “我军初立,根基未稳,全仗‘抗金保民’四字凝聚人心。”

    “若行那劫掠之事,与溃兵流寇何异?”

    “岂非自毁长城,寒了北地百姓之心?”

    他看向陈稳和林冲,补充道:

    “况且,如今这光景,周边但凡有些存粮的,要么是大户结寨自保,要么就是与金军、伪宋有些勾连的硬茬子。”

    “强行动武,即便能得手,也必损兵折将,结下仇怨,得不偿失。”

    晁盖梗着脖子,不服气道:

    “那怎么办?难不成去求伪宋朝廷施舍?还是等金人发善心?”

    陈稳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他一直在听,没有说话。

    脑海中,却已飞速运转。

    通过“势运初感”,他能模糊地察觉到,代表着“生机”与“收获”的势运流向,在周边区域确实极其稀薄,且分布零散。

    而代表着“饥馑”与“混乱”的灰败气息,却如同瘟疫般弥漫。

    “晁盖兄。”

    陈稳终于开口,声音平稳,打破了帐内焦灼的气氛。

    “征集粮草,是必须的。”

    “但方法,需斟酌。”

    他看向晁盖。

    “你可带队外出,以我北望军的名义,寻那些口碑尚可、并非为富不仁的乡绅、庄主洽谈。”

    “言明我们是借,或是用缴获的金人兵器、皮甲,乃至日后保护他们免受溃兵金虏骚扰的承诺,来交换粮食。”

    “态度要硬,但道理要讲清。”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但底线不能丢。”

    晁盖想了想,重重点头:

    “好!就按陈先生说的办!俺晓得分寸!”

    陈稳又看向阮小五。

    “小五,你立刻清点库中所有非必要的物资。”

    “尤其是那些华而不实的缴获,看看能否通过隐秘渠道,向南边或者更远的地方,换取粮食。”

    “哪怕杯水车薪,也能多撑一两日。”

    阮小五拱手领命:

    “是!我这就去办!”

    “林教头。”

    陈稳最后望向林冲。

    “从即日起,全军口粮,暂时减额发放。”

    “包括你我,以及在座诸位,一视同仁。”

    “告诉将士们,难关只是暂时的,共体时艰。”

    林冲肃然应诺:

    “理当如此!”

    命令迅速下达。

    整个北望军大营,如同一个被抽紧了发条的机器,开始围绕着“粮食”这个核心问题运转起来。

    晁盖点起三百精干士卒,带着几辆空荡荡的大车,离开了黑云寨。

    他第一个目标,是三十里外,一个据说是前朝致仕官员修建的田庄。

    那庄子的主人,人称王老太公,家族在此地盘踞数代,田产丰饶,据说家中粮窖甚多。

    然而,当晁盖带着人赶到时,看到的却是紧闭的庄门,和高耸寨墙上密密麻麻、手持弓弩棍棒的庄客。

    “庄上听着!”

    晁盖麾下一个机灵的头目上前喊话。

    “我等乃北望军!非是溃兵流寇!”

    “此来只为商议,借粮度此寒冬,日后必有厚报!”

    寨墙上探出一个管事的脑袋,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原来是北望军的英雄!”

    “失敬失敬!”

    “只是如今这年景,谁家也不宽裕啊!”

    “庄上存粮,自给尚且不足,实在无力外借!”

    “诸位英雄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任凭那头目如何说明利害,甚至抬出抗金大义,对方只是推脱,死活不肯开门。

    晁盖的火气渐渐冒了上来。

    他耐着性子,又跑了附近两个规模小一些的庄子。

    结果大同小异。

    不是闭门不见,就是哭穷诉苦。

    偶尔有一两家愿意拿出三瓜两枣,对于北望军庞大的消耗而言,简直是九牛一毛。

    “直娘贼!”

    回寨的路上,晁盖气得一拳砸在车辕上,木屑纷飞。

    “一个个都把粮食看得比命还重!”

    “金人来了,看他们能守住几时!”

    他带出去的空车,回来时依旧空空荡荡。

    只有寥寥几十石杂粮,还是用几副破损的金兵铁甲换来的。

    与此同时,阮小五那边通过隐秘渠道换粮的努力,也收效甚微。

    伪宋南迁,南方自顾不暇,商路几乎断绝。

    周边区域,粮食已成为最紧俏的硬通货,有价无市。

    营地的气氛,随着粮仓存粮数字的逐日下降,而变得越来越压抑。

    减额发放的口粮,只能勉强果腹。

    流民营地里,已经开始有人因冻饿而病倒。

    绝望的情绪,如同无声的寒流,再次悄然蔓延。

    中军帐内,油灯跳动。

    映照着众人凝重无比的脸。

    晁盖的征粮失败,让所有人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远超预期。

    “难道……真要走到那一步?”

    晁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甘。

    他指的是动用武力强征。

    那是最后的选择,也是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选择。

    陈稳闭目片刻,感受着体内那因为连日殚精竭虑、统筹应对而缓慢增长的系统“成长进度条”。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众人。

    “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的语气依旧沉着。

    “明日,我亲自去一趟。”

    众人皆是一怔。

    林冲首先反对:

    “陈先生,您乃我军核心,岂可轻动?”

    “况且那些庄寨戒备森严,态度倨傲,万一……”

    陈稳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有些局面,或许需要换个方式去打开。”

    他没有明说要用何种方式。

    但帐内核心几人,如林冲、吴用,都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们想起陈稳那神鬼莫测的“启明”之术。

    或许,他真的有能力,在这看似无解的困局中,凿开一丝缝隙。

    “此事就这么定了。”

    陈稳的语气不容置疑。

    “林教头,营中防务,交由你全权负责。”

    “晁盖兄,明日点五十精锐,随我同行。”

    夜色深沉。

    粮仓危机的阴影,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北望军心头。

    而陈稳的决定,则带来了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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