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帝王心术!

    此刻,众多官员们,心中的恐惧已经褪去很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滚烫的、灼人的羞愧!

    他们是谁?

    他们是饱读圣贤书的朝廷栋梁,是大明的肱骨之臣!

    可现在,却要让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未来的国之储君,跪在这里,用自己的尊严和血肉,为他们这群犯了错、甚至贪赃枉法的混账东西,挡住皇帝的雷霆之怒!

    大殿之上,许多官员都默默地停止了哭嚎。

    他们看着跪在地上的朱标,眼神变了。

    那眼神里,有震惊,有愧疚,有感动,更有了一丝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狂热!

    以皇储之尊,为百官受过!

    这是何等的胸襟!何等的仁德!

    一个念头,在这些人的心中疯狂滋生,如同燎原的野火,再也无法遏制。

    若能活下来……

    若今后能继续出入这奉天殿……

    那我这条命,便是大皇子殿下给的!

    从今往后,我等便是大皇子殿下最忠心的走狗!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朱元璋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底下那群官员神情的变化,心中更乐了。

    对!

    要的就是这效果!

    原本,在朱元璋的构想里,这个站出来当“托儿”,让他这个皇帝能顺着台阶下来的角色,是让李善长来演的。

    但朱元璋在回宫的路上,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让李善长来?

    他是谁?百官之首,文官集团的领袖!

    让他来救下这一殿的官员,那这天大的人情,算谁的?

    算他李善长的!

    到时候,这帮官员只会更加感激涕零地团结在李善长周围,他这个丞相的权势,会更加稳固,更加难以撼动。

    咱费了这么大劲,演了这么一出戏,难道就是为了给自己的相国脸上贴金,让他收买人心吗?

    这不成了替别人做嫁衣裳了?

    不行!

    这救命的天大人情,绝不能让外人来施!

    只能由他老朱家的人来!

    由他未来的大明太子,朱标来!

    只有标儿站出来,以储君之尊,为百官挡下他这个皇帝的屠刀,这份恩情,才能不偏不倚地,全部记在皇家的账上!

    这,叫帝王心术!

    今日,标儿为他们受了委屈,流了眼泪,磕破了额头。

    明日,这满朝的文武,有一个算一个,都将是标儿最忠心的班底!

    谁敢动摇标儿的太子之位,谁就是跟他们所有人过不去!

    朱元璋看着跪在地上,额头肿胀,哭得浑身发抖的儿子,心里又是骄傲,又是心疼。

    好小子,演得不错!

    心里想着,朱元璋深吸一口气,知道是时候该继续往下唱了。

    父子二人,四目相对。

    一个暴怒如狂,杀气腾腾。

    一个悲戚欲绝,泪眼婆娑。

    在满朝文武看来,这是天家父子即将决裂的征兆!

    可在朱家父子的对视中,朱元璋从儿子的眼睛里,读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和佩服。

    ——父皇,您这火候,绝了!

    朱标也从父亲那暴戾的眼神深处,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赞许。

    ——标儿,演得不错,继续!

    朱标心里有了底,哭声更大了,也更悲壮了。

    “父皇!儿臣不是为他们求情,儿臣是为我大明江山求情啊!”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父皇,杀人,容易!将他们全都杀了,菜市口人头滚滚,确实能解一时之恨!”

    “可然后呢?”

    朱标声嘶力竭,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所有官员的心头上。

    “杀了他们,谁来管理户部?谁来核算钱粮?谁来运转这庞大的朝廷?难道要让整个大明,停摆吗?!”

    “国本动摇,天下必将大乱!这,难道就是父皇您想看到的吗?!”

    大殿里,所有官员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看到……

    朱元璋被这番话问得一滞,胸膛剧烈起伏,那股疯魔般的杀气似乎被遏制了一瞬。

    大皇子殿下……说动皇上了!

    朱标则是一副趁热打铁的模样,再次重重叩首。

    “父皇!儿臣以为,空印案之所以愈演愈烈,牵连如此之广,固然是他们利欲熏心,但也说明……我大明的制度,出了问题!”

    “制度有漏,才让奸邪小人有空子可钻!”

    “若只杀人,不改制,今日杀了这一批,明日,还会有新的人,用新的法子,继续蛀空我大明!”

    “届时,父皇您,还要再杀一次吗?!再来一次诛九族吗?!”

    制度,出了问题?

    众多官员忍不住在心里默默为朱标点赞,

    对,是制度的问题!不是我们的错!皇上,您就听大皇子殿下的吧!

    官员们只见朱元璋背着手,停下了脚步,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朱标,不再咆哮,声音却比刚才更加冰冷。

    “好一个‘制度出了问题’。”

    “标儿,你给咱说说。”

    “咱大明的制度,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说得好,咱考虑对这帮狗东西从轻发落!说不好……”

    朱元璋的声音陡然一沉,

    “原本准备给你册封的太子之位,咱就要重新考虑了!”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太子之位?

    这可不是玩笑话!

    所有官员的目光,瞬间全部聚焦在了朱标身上。

    他们刚刚升起的希望,此刻又被悬在了万丈悬崖之上。

    这位年轻的大皇子,顶得住吗?

    只见朱标深深吸了一口气,跪在地上的身躯没有丝毫颤抖,反而缓缓挺直了腰杆。

    他抬起头,额头已经磕破了,流出一缕鲜血,目光却清亮得惊人。

    “回父皇,儿臣以为,我大明如今沿用的‘四柱清算法’,便是最大的漏洞!”

    四柱清算法?

    户部和工部的众多官员,全都愣住了。

    这套“旧管、新收、开除、实在”的算法,乃是千年传承,是大明改良过的记账国本,怎么会有问题?

    朱元璋眼皮一抬,脸上却依旧是冰霜密布,

    “说!错在何处?”

    “错在它……只记了一半的账!”朱标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儿臣斗胆,请问户部尚书,若户部拨银一万两给工部修缮城墙,户部的账本上,该如何记?”

    户部尚书杨思义一愣,没想到会被点名,但迅速回答:

    “回殿下,户部记……开除:银一万两。”

    “那工部呢?”朱标又看向另一侧。

    工部尚书单安仁也迅速出列躬身:“回殿下,工部账上,记‘新收:银一万两’。”

    “好!”朱标声音猛地拔高,吓得两位尚书一哆嗦。

    “问题就出在这里!两本账,各记各的!户部只管钱出去了,工部只管钱进来了。”“若户部小吏使坏,只拨了九千两,工部官吏串通一气,也只记九千两。请问父皇,那一千两银子,去了哪里?!”

    “从账面上看,户部的账平了,工部的账也平了!可国库的银子,却实实在在少了一千两!”

    “这,就是最大的漏洞!”

    原来还能是这样!

    很多官员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这套算法,只记录了钱粮的增减,却没有记录钱粮的来龙去向!

    只要上下串通,贪腐便难以发现!

    还有一些官员,面色则一下子白了几分。

    他们,确实在利用这个漏洞在上下其手!

    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这个法子在大皇子殿下眼中,竟是如此浅显!

    朱元璋心中狂笑不止。

    好小子!和李先生现学现用!

    不愧是咱的种!这话说得有气势!压得住满朝文武!面上,他却依旧冰冷:“照你这么说,这账,就没法记了?!”

    “不!”朱标猛地抬头,声音铿锵有力,“儿臣偶得一法,可补全这另外一半账!”

    “此法名为‘复式记账法’,其核心,只有八个字!”

    “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

    借?贷?

    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听懵了。这是什么黑话?

    朱标没有卖关子,继续道:“所谓‘借’,可记为钱粮去处。所谓‘贷’,可记为钱粮来路!”

    “任何一笔账目,有去处,必有来路!有‘借’出,必有‘贷’入!且金额必须完全相等!”

    “还是方才的例子。在儿臣的新法里,户部的账本,要这么记:‘借:工部经费,一万两。贷:库存白银,一万两。’”

    “‘借’,代表钱的去向。‘贷’,代表钱的来源。”

    “而工部的账本,则要记:‘借:库存白银,一万两。贷:户部拨款,一万两。’”

    “如此一来,户部‘贷’给工部的银子,必须等于工部从户部‘借’进来的银子!”

    “将来一对账,但凡有一个数字对不上,就说明中间有人做了手脚!”

    话音落下,大殿之内,陷入寂静。

    所有官员,都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他们脑中,反复回荡着那句“有借必有有贷,借贷必相等”。

    几个主管钱粮的老臣,更是浑身剧震,嘴唇哆嗦着,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神法!

    此乃神法啊!

    这哪里是记账法,这分明是一张天罗地网!一张将所有钱粮流动都尽数网罗在内的天罗地网!

    在这套算法面前,大部分假账的手段,都将如同三岁孩童的把戏,一眼便可看穿!

    而此刻,朱元璋脸上,依旧是那副暴君模样,但杀气收敛了许多,转为审视。

    “光有法子,又有何用?”

    “再好的记账方法,也是要人去写的。”

    “这帮狗东西,难道就不会串通起来,把两本账都做成假的?”

    “所以,儿臣还有一请!”朱标顺势叩首,声音再次拔高,“儿臣恳请父皇,成立一个全新的衙门!”

    “其人员,可从格物院会计司中选拔!”

    “此衙门,不理政务,不掌兵权,只有一个职责——查账!”

    “查天下所有与钱粮有关的账!”

    “儿臣为它取名为——国家审计署!”

    “审计署官员,不定品级,不入官阶,只奉皇命行事!他们便是父皇您最忠诚的耳目,是悬在所有官吏头顶的一把利剑!”

    “他只认数字,不讲人情!他们脑中,只有‘借贷相等’的铁律!他们,将是我大明国库最忠诚的看门犬!”

    一套组合拳打下来,整个奉天殿鸦雀无声。

    所有官员都傻了。

    从“复式记账法”这个理论,

    到“国家审计署”这个执行机构,

    再到“格物院会计司”这个人事来源,

    一条龙服务,全都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想出来的?

    此时,他们再看跪在地上的朱标,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

    那不只是看一个为他们求情的仁慈储君,而更是在看一位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未来君主!

    朱标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他再次对着朱元璋重重叩首,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恳切。

    “父皇!空印案牵连甚广,错综复杂。儿臣恳请父皇,以此案为契机,推行新法!”

    “凡贪赃枉法、罪大恶极者,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而那些只因旧制所迫,为求公文顺利,使用空印,却并未贪墨分毫,或仅取些许火耗的官员……可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让他们,也去学习‘复式记账法’!”

    “让他们,去教会地方上更多的官员!”“让他们亲手,将自己曾经钻过的漏洞,彻底堵上!”

    “如此,既能推行新政,又能安抚百官,更能彰显父皇您……宽严相济的无上仁德!”

    话音落下,朱标的额头,再次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金砖之上。

    大殿中,一片死寂。

    所有官员,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看着跪在地上的大皇子,又偷偷用眼角余光,瞥向龙椅上那个深不可测的皇帝。

    生,还是死。

    就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朱元璋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看着底下那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心中一阵激荡。

    好!

    咱的标儿,也懂得帝王心术了!

    杀一批,拉一批,用一批!

    这一手,虽然是自己刚刚教的,但标儿毫无表演痕迹,玩得真是漂亮!

    标儿的演出基本结束了。

    接下来,换他朱元璋继续“表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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