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怎么让?

    庙,尊先祖皃也。

    就是祭祀祖先的地方,此时和和尚没什么关系。

    雒阳直里的王氏祖庙,香烟袅袅缠绕着梁间蛛网,陈年柏木的气息混着烛油味,在寝内弥漫。

    供案上摆着三牲祭品,青铜香炉里插着几炷残香。

    族长王老爷子闭目坐在供案旁的蒲团上,形容枯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上的旧布袍。

    旁边的王越手里盘着两颗胡桃。

    前几日赴宴时,他远远瞧见太尉崔烈也这般盘玩,便特意寻来效仿。

    此刻胡桃在掌心转得飞快,眼神却透着几分不耐。

    其余几位族老或倚着墙,或站在供案两侧,脸上都凝着沉郁,显然已在此等候许久。

    “王师兄!”

    庙门外忽然传来史阿的声音,清脆的呼喊打破了寝内的沉寂。

    寝内众人下意识地望过去,只见王昌抱着五岁的儿子,正大步走了进来。

    远处,王昌妻子赵氏攥着衣角,眼神局促地眺望,不敢靠近。

    此时,不少王氏族人也慢慢围了过来,在庙门两侧站成半圈。

    祖庙是前庙后寝的格局,正面无墙,地势开阔便于祭祀。

    此刻族人围拢而来,倒有几分拥挤。

    王越与族长等人见状,也从后寝的侧门鱼贯而出。

    王越走在最前,胡桃仍在掌心转动,目光扫过王昌时,带着几分审视。

    王昌怀里的儿子,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满殿的族老。

    可触到那些严肃冰冷的目光,又慌忙往父亲怀里缩了缩,小手紧紧攥住王昌的衣襟。

    “不怕,不怕。”

    王昌低头拍了拍儿子的后背,声音轻缓。

    他又回头瞥了眼外围围观的族人,那些身份低微的,脸上满是呆滞麻木,心里叹息:若自己丢了节从虎贲的差事,儿子将来恐怕也会落得这般模样。

    再传几代,若无转机,说不定还要沦为奴仆宾客。

    “王昌,你总算来了!”

    王越率先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呵斥,“昨日让你过来,你说宫里当值。

    今日特意选在你下值的时辰,你还磨磨蹭蹭,眼里还有没有宗族长辈?”

    族长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王昌身上,语气沙哑:“王昌,族里的事,你该清楚。

    你也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不是我们非要逼你,实在是听闻你开罪了宫中贵人。

    若还占着节从虎贲的位置,迟早给整个王氏招来大祸。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是啊王昌!宗族养你这么大,你不能只顾着自己!”

    “你这是要害了全族!”

    “祖宗在上,王家庙的香火可不能断在你手里!”

    几位族老纷纷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声音里满是焦虑与逼迫。

    有个头发花白的族老心软,忍不住开口:“昌儿往日做事还算公允,前年闹饥荒,他还把自己的粮米分了些给族里……”

    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族老打断:“公允?现在是说公允的时候吗?现在是整个王家的生死存亡关头!”

    “就是!你这一房靠着族里的帮衬,这些年也没少得好处,如今不过是让你让出个职位,还推三阻四!”

    “为了整个家族,有人牺牲也是应当的,你怎能如此自私?”

    族老们越说越激动,渐渐围到王昌身边,嘈杂的声音不断响起。

    外围的族人也交头接耳,议论声嗡嗡作响。

    大多是劝王昌 “以宗族为重”,虽明知这职位落不到自己头上,却也跟着附和。

    “噤声!”

    眼看场面愈发混乱,王越突然开口。

    声音不算大,却中气十足,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

    众人瞬间噤声,纷纷看向他。

    王越虽无官职在身,却常与权贵往来,在族中威望极高。

    若不是他嫌族中事务繁琐,族长之位本该是他的。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王越满意地停下转胡桃的手,对着供案上的祖宗牌位拱了拱手:“祖宗在上,我等在此争吵,成何体统?”

    族长脸上掠过一丝不悦,却也没法反驳。

    对方抬出了祖宗,他只能跟着其他族老一起躬身,唯唯称是。

    王越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在王昌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王昌,一切都是为了宗族。

    你能得到节从虎贲一职,也是族荫。

    现在,节从虎贲一职,你主动让出来,是你自己的体面。

    族里也会记着你的好,往后你家的用度,族里多少会帮衬些。

    你若执意鬼迷心窍,休怪某等代表祖宗,以族法处置你。

    就算你,也要为你妻儿想想吧?”

    “哇 —— 哇 ——!”

    这话刚落,王昌怀里的儿子再也受不住这压抑的气氛,突然放声大哭,小身子不住地发抖。

    王昌连忙抱紧儿子,脸上的隐忍终于破了缺口,他抬眼看向围拢的族老和王越:“王叔父,诸位叔伯,不是某不肯让这节从虎贲的位置,实在是…… 没办法让啊!”

    “没法让?这话谁信!”

    一个精瘦的族老率先跳出来,指着王昌的鼻子,语气满是不屑,“你莫不是想找借口拖延?

    一个节从虎贲的位置,难不成还钉在你身上了?”

    其余族老也纷纷附和,眼神里的怀疑藏都藏不住。

    在他们看来,王昌不过是怕丢了差事,故意编理由糊弄人。

    王越更是冷笑一声,手掌里的胡桃转得飞快,上前一步逼近王昌,语气带着几分嘲讽:“王昌,你当某没见过官场门道?

    节从虎贲虽说是朝廷差事,可只要你递个辞呈,族中再补些孝敬。

    你拿‘没法让’当说辞,是觉得某等好说话?”

    他的位置就是让给了儿子,里面道道门清。

    王昌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抬手从怀中掏出印绶,将正面朝向王越和族老们。

    “虎贲侍郎王昌” 六个篆字泛着冷硬的光泽,边缘錾刻的云纹细密规整。

    王昌的声音陡然拔高,压过了所有嘈杂,“某如今的官职,是虎贲侍郎!

    你们却要某让节从虎贲的位置。

    可某现在已不任此职,这位置,怎么让?!”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祖庙前,满场瞬间死寂。

    族长眼睛死死盯着印绶,嘴唇哆嗦着:“虎…… 虎贲侍郎?!”

    几个族老慌忙凑上前,踮着脚想看清印绶,有个年纪大的甚至想伸手去摸,却被王昌避开。

    人群里,之前那个精瘦的族老脑子没转过来,还嘴硬道:“就算是虎贲侍郎,那…… 那也能让啊......”

    “蠢货!”

    王越猛地转身,抬手就给了那族老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祖庙前回荡。

    那族老被打得踉跄几步,神色中更是不敢置信。

    王越怒目而视,那族老顿时捂着脸不敢作声。

    这个时候,似乎迷糊过来了一点。

    王昌之所以能承继节从虎贲,本身就是族中宗脉。

    此次之所以找到机会逼他让位置,原因还是在于王昌之前得罪了何方。

    但是现在,王昌忽然诡异的连升两级,成为虎贲侍郎,那说明什么......

    或者是王昌傍上了比何方还大的人物,或者王昌与何方和解,且傍上了大人物......

    不管是哪个,王昌现在都已经成为族中的顶梁柱。

    他王越虽然名声很响,经常出入权贵的酒宴,但在权贵心中份量如何?

    从他现在仍旧是白身,也可窥见一斑。

    所谓他们推荐自己当官,但自己无心从官,恣意人生,侠义无双......那哪一句不是他给自己脸上贴金。

    毕竟,总不能说自己和权贵只是酒肉朋友,关系实际上也不咋样吧......

    能当官,谁做游侠啊!

    直里的王氏宗族,以后都要围绕王昌转了!

    想到此处,王越连忙收敛怒气,快步走到王昌面前。

    之前的傲慢荡然无存,连手里的胡桃都忘了盘:“昌…… 昌儿啊,这么大的喜事,你怎么不早说?”

    其余族老也反应过来,纷纷换了副嘴脸。

    之前的呵斥、逼迫全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谄媚的笑容。

    “是啊昌儿,你可真有出息!竟能当上虎贲侍郎,给咱们王氏争光了!”

    “之前是叔伯不对,不该误会你,你可别往心里去!”

    “是啊,叔伯们也是为了宗族。”

    “回头族里得摆几桌酒,好好庆祝庆祝!”

    王昌抱着儿子,看着眼前这群前倨后恭的族老,心中只剩冷笑。

    他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儿子的小脑袋从王昌怀里探出来,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围着阿翁的族老,不再像之前那样害怕。

    不远处的赵氏,看到这一幕,眼眶微微发红,却不是委屈,而是欣慰。

    身边人也纷纷转变态度......

    王越见王昌不说话,上前一步,说道:“昌儿......”

    话没说完,就见王昌举着印绶在他面前晃了晃。

    王越猛地一瞪眼,却又立即换成一副笑脸:“王侍郎,大家都是族人,都是为了族里好。

    你有什么想法,当着祖宗的面,尽管说来。”

    见状,其他族老和族人也纷纷看过来,一个个,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

    或者他们都没有注意......

    看着这些人的嘴脸,王昌现在心中畅快只想大吼一声爽,但面上只是淡淡的道:“四大父做事公允,足以担任族长。”

    “什么?!”

    原本的族长须发皆张。

    王昌口中的四大父,便是那个须发花白唯一为他说话的那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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