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老将与孺子

    辰州城头,那面赤色的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廉颇走下了内城墙。

    城墙上下,破阵军的士卒正在打扫战场。

    “将军有令!”一名传令兵骑着马,在内外城之间来回奔走,高声传达着命令,“收敛袍泽遗体,好生看管!所有降兵,缴械看押!救治伤员!”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股焦臭味。

    城外,巨大的焚尸坑早已挖好。一具具尸体,不论是敌是友,都被扔了进去浇上火油点燃。

    黑色的浓烟,冲天而起。

    堵在内城门后的夯土,也被清理干净了。

    “咚——咚——咚——”

    沉重的鼓声,再一次响起。

    天武营的步卒方阵,开始正式入城。

    他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踏过那座刚刚被鲜血浸透的吊桥。甲叶碰撞,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汇成一股令人心悸的钢铁韵律。

    街道两旁,无数辰州百姓从门缝里、窗户后,探出头来,好奇又畏惧地,看着这支传说中的“南境军”。

    “我的天……这就是南边的兵吗?好……好齐整……”

    “你看到没有?他们走路,连脚抬多高都一样!”

    “这气势……比咱们辰州最好的兵,都厉害多了……”

    “嘘!小声点!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抢东西……”

    “应该……不会吧?不是说他们纪律好吗?”

    “谁知道呢?兵过如篦,匪过如梳。当兵的,哪有好东西?”

    廉颇骑在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听到了道路两旁,百姓们压低了声音的议论。

    他勒住马,转过身,对着身后那片黑色的钢铁森林,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咆哮。

    “——入城之后!秋毫无犯!胆敢骚扰百姓,劫掠民财者,斩立决!”

    “我们!是南境的兵!不是土匪!”

    他看到路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死死地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那两个孩子,都不过五六岁的年纪,面黄肌瘦,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恐。

    廉颇翻身下马。

    他身上的重甲,发出“哐当”的声响,吓得那妇人和孩子,猛地向后缩了一下。

    廉颇停下脚步,解下了自己的头盔。

    他露出了那张满是皱纹和疤痕、须发皆白的老脸。

    “老乡,”他的声音,不再有战场上的杀伐气,变得很温和,“莫怕。”

    他走上前,蹲下身,与那两个孩子平视。

    “孩子的爹呢?”

    那妇人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没有丝毫恶意-的老将军,眼眶一红。

    “回……回将军……当家的前年……得急病,没了……”

    廉颇看着那两个瘦弱的孩子,沉默了片刻。

    他从自己腰间的行囊里,摸出了两个还温热着、用布包着的水煮蛋,递了过去。

    “拿着,吃吧。”

    两个孩子看着鸡蛋,咽了口唾沫,却不敢接,只是抬头看着自己的娘。

    “拿着吧,”廉颇将鸡蛋塞进了其中一个孩子的手里,又伸手摸了摸他们那有些枯黄的头发,“吃了,长高些。”

    那妇人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谢谢将军!谢谢将军!”

    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孩子,剥开了蛋壳,咬了一小口,然后抬起头,用那天真的声音,问他娘。

    “娘,他们……不是坏人吗?”

    辰州刺史府,如今已成了破阵军的临时帅府。

    府衙的大堂,还残留着昨日血战后的痕迹。一根廊柱上,还嵌着一支断箭。

    廉颇没站在那幅巨大的辰州舆图前,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

    杜原一身青衫,从门外走了进来。

    “老将军。”

    “坐。”廉颇没有回头,“城里情况如何?”

    “降兵已尽数缴械,关押在外城。哗变的首恶,也已就地正法。”杜原在廉颇下首坐下,“只是……城中人心惶惶,米价一日三涨,已有乱象。”

    “意料之中。”廉颇转过身,看着杜原,“你我文武分工。军务上的事,我来处置。这安抚民心、重整吏治的差事,还得靠你。”

    杜原点了点头。

    “第一,”廉颇伸出一根手指,声音沉稳,“张贴安民告示。就按殿下之前定下的规矩写:南境军入城,只为清君侧,诛国贼。凡我军士卒,有骚扰百姓、劫掠民财者,百姓可记其番号,报于衙门,一经查实,立斩不赦。”

    “第二,”廉颇又伸出第二根手指,“抓人。城中那些平日里鱼肉乡里、民怨沸腾的官吏、兵痞,你锦衣卫手上的名单,该拿出来了。抓一批,审一批,杀一批。要快,要狠,要让百姓看到我们的决心。”

    “第三,”廉颇看向杜原,语气加重,“设立伸冤鼓。就在这府衙门口,设案立鼓。凡有冤情者,皆可鸣鼓。由你杜百户,亲自坐镇,审理冤案。”

    杜原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第四,”廉颇走到桌案前,拿起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开仓,放粮。”

    “把从敌军营内缴获的军粮,拿出一半,在城中设十处粥棚,赈济灾民。另外,”廉-颇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传告城中所有粮商,三日之内,米价必须恢复战前水平。有敢囤积居奇、发国难财者……抄家,灭门。”

    廉颇说完,将茶杯重重地顿在桌上。

    杜原站起身,对着这位沙场宿将,重重一拱手。

    “老将军深思熟虑,滴水不漏。”

    “杜某,这就去办。”

    半个时辰后,辰州城动了起来。

    一队队身披黑甲的天武营士卒,不再紧握兵刃,而是拿着木桶和刷子,将一张张盖着红色大印的安民告示,贴满了城中的大街小巷。

    告示前,很快便围满了识字或是不识字的百姓。

    “……凡我军士卒,有骚扰百姓者……立斩不赦?”一个看懂了内容的书生,喃喃地念了出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真的假的?当兵的,还有不抢东西的?”旁边一个卖菜的老农,一脸不信。

    “你懂个屁!”另一个见识多些的货郎,压低了声音,“我可听说了,南境军在徐州,就是这么干的!说不拿,就真不拿!”

    与此同时,城中最大的几家粮行门口。

    一名捧日军的校尉,带着十几名亲兵,走了进来。

    粮行的掌柜看到这些浑身还带着血腥味的杀神,吓得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军……军爷饶命!小人……小人愿献出所有粮食,只求……”

    那校尉没有看他。

    他将一张手令,拍在了柜台上。

    “将军有令,”校尉的声音,像铁一样冷,“三日之内,米价,必须恢复到战前。若有囤积居奇者……”

    他没有说完,只是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抄家,灭门。”

    那掌柜瘫软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府衙门口,更是热闹。

    一张巨大的案几,被摆在了大门口。案几旁,立着一面蒙着牛皮的大鼓。

    杜原一身青衫,坐在案几后。

    他对着周围那些探头探脑、却又不敢上前的百姓,朗声开口。

    “此为伸冤鼓!”

    “凡有冤情者,皆可上前鸣鼓!”

    “我南境军,为你们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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