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好像又变回了深山里那两个相依为命的孩子，他为了一次难得的学骑车机会而兴奋雀跃，她紧紧的跟在他后面，怕他摔着。

    一种久违的冲动涌上岁安心头。

    他反而故意放松了身体，任由车子更加夸张地左右摇摆，甚至偶尔撒开一只手，去抓住清欢环在他腰上的手。

    “哎呀！岁安你好好骑！”

    清欢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吓得惊叫，抱得更紧了。

    “怕什么！”

    岁安的声音带着笑意，迎着风，大声说道：

    “抱紧了！带你飞回去！”

    他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少年，蹬着这辆破旧的自行车，载着他心爱的姑娘，在渐浓的暮色和零星亮起的路灯下，划出一道道更加欢快而肆意的曲线。

    车轮碾过路面，发出规律的沙沙声，伴随着清欢时而惊吓时而开怀的笑声，以及岁安自己带着傻气的笑声。

    所有的劳累、算计、不安，仿佛都被这夏夜的晚风吹散了。

    直到酒店的轮廓在视线里清晰起来，岁安才意犹未尽地慢慢刹停了车，双脚支地，回头看向身后脸颊红扑扑的清欢。

    “到了。”

    他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

    清欢从后座上跳下来，理了理裙摆和头发，抬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嗯，到了。”

    晚风拂过，一阵带着凄厉的“喵呜……喵呜……”声，从不远处的墙角阴影里传了过来。

    岁安和清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岁安将自行车支好，牵起清欢的手，两人循着声音，小心地朝那个昏暗的角落走去。

    越靠近，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便愈发清晰。

    借着马路上的微光，他们看清了角落里的景象——

    一只浑身脏兮兮的小狸花猫，正围着一团模糊不清的东西，一边用脑袋无助地蹭着，一边发出凄楚的叫声。

    而当他们的目光落在那团东西上时，两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胃里一阵翻涌。

    那是一只成年猫的尸体，显然是被车辆高速碾过，身体已经变形，内脏和肠子都淌了出来。

    暗红色的血迹在地上洇开了一小片，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呜。”

    清欢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猛地转过身，双手死死捂住嘴巴，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血腥的画面仿佛触动了记忆深处某个恐怖点，让她不敢再看第二眼。

    岁安也觉得胃里一阵不适，强压下那股恶心感。

    他的目光更多地落在了那只试图唤醒母亲的小奶猫身上。

    那小东西瘦骨嶙峋，毛色杂乱，围着母亲尸体打转。

    这一幕，让岁安想起了自己和清欢在福利院的日子，想起了那些没有父母、只能相互依偎取暖的孩子。

    同病相怜的恻隐之心，压过了那点生理不适。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不去看那惨烈的猫尸，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小猫身上，又看了看背对着他的清欢，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他轻轻拍了拍清欢的背，低声问：

    “清欢……我们，把它养起来，好不好？”

    他知道，如果收养，平时他在工地，照顾小猫的责任大半会落在清欢身上。

    他需要征得她的同意。

    清欢听到他的话，身体僵了一下，缓缓放下捂着嘴的手，却没有立刻转身。

    她沉默了几秒钟，才慢慢回过头，目光先是快速掠过那血腥的角落，随即立刻避开，落在了那只兀自哀鸣的小奶猫身上。

    那小奶猫似乎感受到了陌生的注视，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 ，“喵……”地又叫了一声。

    清欢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答应。

    但就在这时，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闪烁了一下，那抹动容被一种警惕的情绪覆盖了。

    她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看向岁安，。

    “可以养它。”

    她终于开口，异常地认真盯着岁安：

    “但是，你得先答应我一个要求。”

    岁安愣了一下，没想到收养一只小猫还需要提条件。

    他看着她那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要求？”

    他耐着性子问。

    清欢抿了抿唇，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个要求有些难以启齿，眼神飘忽了一下，才重新聚焦在他脸上：

    “你……你不能因为有了它，就把应该放在我身上的关注，转移到它身上。”

    “……”

    岁安一时语塞，简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这女人的醋意，竟然能蔓延到一只刚刚失去母亲的小流浪猫身上？

    这脑回路，真是……清欢独有的。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带着点哄小孩的意味：

    “好，我答应你。

    你永远是最重要的，谁也不能跟你抢，小猫也不行。

    行了吧？”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清欢眼底那丝紧张才悄然散去。

    她微微扬起下巴，“这还差不多。”

    然后，她才将目光重新投向那只小奶猫，眼神柔和了许多。

    她蹲下身，伸出纤细的手指，没有立刻去抱，而是先试探性地、极轻地摸了摸小奶猫脏兮兮的小脑袋。

    小猫瑟缩了一下，湿漉漉的鼻子抽动着，嗅着她指尖陌生的气息。

    或许是她的温柔让它感到些许安心，它没有躲开，反而发出了一声带着点依赖的“咪呜”。

    这声叫唤彻底软化了清欢的心。

    她不再迟疑，用双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只轻飘飘、几乎没什么重量的小身体捧了起来，搂进怀里。

    小猫初时还有些僵硬，但在她温暖柔软的怀抱里，感受到那轻柔的抚摸，它渐渐放松下来。

    甚至本能地在她臂弯里寻找了一个更舒适的位置，将小脑袋靠在她胸前，叫声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咕噜声。

    清欢低头看着怀里这团的小东西，看着它依赖自己的模样，一种混合着母性本能的情感悄然滋生。

    她用手指梳理着它杂乱打结的毛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岁安走上前，低声道：

    “我们得把它妈妈……处理一下。”

    他指了指那个阴暗的角落，语气带着不忍。

    清欢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抱紧了些怀里的小猫。

    她点了点头，声音很轻：

    “嗯……找个地方，好好埋了吧。”

    她终究是心软的，即便害怕，也不愿让这猫妈妈暴尸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