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安面无表情。
他拿着绳子走回床边，不顾清欢开始新一轮的叫骂，将她的双手手腕并拢，用绳子牢牢捆住，打了一个死结。
接着，又将她乱蹬的双脚脚踝也捆在了一起。
“萧岁安！你不是人，你放开我！”
清欢拼命扭动，泪水糊了满脸。
岁安充耳不闻，他拿起床边的手帕，团了团，不顾她更加激烈的摇头挣扎，有些粗暴地塞进了她的嘴里，堵住了所有即将出口的控诉。
“呜……呜呜呜！”
清欢身体被束缚，嘴巴被堵住，只剩下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岁安。
岁安不再看她。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然后默默地扶起倒地的桌椅，将歪斜的手电筒关掉，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然后，他走到床的另一边，和被捆成粽子、仍在不住发出沉闷呜咽的清欢躺在一起，闭上了眼睛。
眼泪顺着清欢的眼角不断滑落，浸湿了枕巾。
第二天，窗外天光已经大亮。
岁安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昨夜的事情，身体先于意识僵硬起来。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床的另一侧。
清欢就躺在那里，姿势与他睡前一模一样，被捆缚的双手双脚依旧保持着那个屈辱的形态。
但让他心头猛地一揪的是，她竟然睁着眼睛。
那双曾经清澈明媚的杏眼现在遍布红血丝，眼皮红肿得像两颗核桃，干涸的泪痕在苍白的面颊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她就那样直勾勾地、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显然，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睁着眼，熬过了一整夜。
岁安不由得地倒吸口气。
他佩服吗？或许有一点，佩服她这股近乎自虐的执拗。
他撑起同样疲惫不堪的身体，挪到她身边：
“我的老祖宗……我的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
“姐姐”这个称呼，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叫过了。
清欢的眼珠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终于聚焦到他脸上。
那目光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带着幽怨看着他。
岁安不敢与她对视太久，连忙伸手去解她手腕和脚踝上的绳结。
麻绳捆得很紧，在她细嫩的皮肤上留下了深红色的的勒痕，有些地方甚至磨破了皮。
解开了所有束缚，清欢依旧没有动，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
岁安伸手想去扶她，她却猛地自己坐了起来。
她低着头，看也没看岁安一眼，默默地下了床。
双脚落地时，她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桌子才站稳。
然后，她一言不发，拿起岁安昨天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衬衫，走到房间角落，拿出熨斗，接上电源，开始沉默地熨烫起来。
她的背影纤细而单薄，穿着那件皱巴巴的睡裙，赤着脚站在地上。
房间里只剩下熨斗接触湿布时发出的“嗤嗤”声。
烫好了衬衫，她又拿起岁安那双沾满泥泞的劳保鞋，走到卫生间，接水，拿出鞋刷，蹲在地上，用力地刷洗起来。
水声哗哗，她红肿着眼睛，抿着苍白的嘴唇，重复着擦拭的动作。
做完这些，她依旧没有看岁安，径直走向阳台那个用简易煤气灶搭成的小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洗米、切菜、点火……整个过程，她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也没有给岁安任何一个眼神。
岁安站在原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看着她刻意表现出来的的贤惠，心里没有丝毫轻松。
他太了解她了。
她这不是想通了，也不是原谅了。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对抗，一种更高级的冷战和情感勒索。
她用这种付出，无声地控诉着他的“暴行”，将所有的过错和责任，压回到了他的肩上。
这女人……太懂得如何拿捏他了。
岁安知道，如果他不主动打破这僵局，这种冰冷的氛围会一直持续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阳台。
看着她正在煎蛋，他放软了声音，带着明显的讨好：
“清欢……别忙了，我们出去吃吧？”
清欢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根本没听见。
“昨晚……是我不对，我不该……”
岁安艰难地开口，试图道歉。
“嗤啦——”煎蛋在油锅里发出的声响，恰到好处地盖过了他后面的话。
岁安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知道口头道歉毫无用处。
他试图理清这混乱的一切，她到底想要什么？
仅仅是为了证明他“不忠”？还是为了让他愧疚？
这些似乎都说得通，但又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他回想起昨晚她控诉的内容，再联想到前几天，她努力扮演“懂事”，试图信任他，让他独自去工作，结果却在她身上引发了更剧烈的反弹……
一个隐约的答案逐渐浮出水面。
她……会不会其实根本不想独自留在酒店？
但是，之前是她自己信誓旦旦说要给他信任。
所以，她就用了这种方式让他主动“求”她去？
他决定试探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听起来尽量随意的语气问道：
“那个……清欢，今天你要不要，还是跟我一起去工地看看？”
话音落下的瞬间，岁安清晰地看到，清欢握着锅铲的手猛地顿住了。
虽然她背对着他，但他几乎能想象出，她那双眼睛，在听到这句话时，定然是瞬间亮了起来。
然而，那亮光只持续了一瞬。
她没有立刻转身，也没有欣喜地答应。
她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过了好几秒，才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我去做什么？又帮不上忙，还碍你的事。”
这话听起来是拒绝，但岁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语气底下隐藏的期待。
她在欲擒故纵。
岁安心里有了底，既觉得可笑又可悲。
他故意叹了口气，带着点遗憾说道：
“哦……那好吧。那你就在酒店好好休息，或者去找杨老师刺绣吧。我自己去了。”
说着，他作势要转身离开阳台。
果然。
就在他脚步即将挪动的刹那，清欢猛地转过身来。
虽然她极力控制，但岁安还是清晰地看到了她脸上那来不及完全掩饰的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