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庞勇立于王府后院的一株老槐树下，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剑柄上斑驳的纹路，剑鞘上暗红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芒——那是三日前从挖心案现场带回的痕迹。树影婆娑间，他望着东厢房隐约透出的烛火，佩蓉卧房的轮廓在纱帘后若隐若现，心头像压了块烧红的炭。
\&将军！\&夏冰裹着素白斗篷从回廊疾步而来，腰间银铃随步伐叮当作响，却在靠近时骤然放轻了脚步。她停在庞勇三步开外，袖中冰棱符箓因灵力流转而微微发烫，\&又发现一具尸体。\&
庞勇瞳孔一缩，指节叩在剑柄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已是半月内第四起了，每具尸首都如被野兽撕扯过般血肉模糊，胸腔处却整齐地缺失了心脏，切口平滑得不像人力所为。\&可验出什么？\&
\&死者周身无挣扎痕迹，指甲缝里却攥着带露水的芍药花瓣。\&夏冰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帕角绣着\&薇\&字暗纹，\&这是从最后一位死者——绸缎庄林掌柜的指缝里找到的。白日里我亲眼见那白薇薇戴着同样的绢花。\&
老槐树的枝桠猛地摇晃起来，惊起几只寒鸦。庞勇望着帕子上那抹刺目的嫣红，喉结滚动：\&仅凭这些...不足以定论。\&
\&将军！\&夏冰突然提高了声音，袖中符箓\&啪\&地展开一道冰蓝屏障，\&那妖物惯会魅惑人心！三百年前我在昆仑山见过类似的妖术——\&她猛地收声，余光瞥见佩蓉的窗棂上晃过一道紫影，\&她今夜又去了王生书房。\&
庞勇剑眉拧成了川字。暮色降临时，他分明看见白薇薇提着琉璃宫灯走向书房，裙裾扫过青石板的簌簌声里，隐约夹杂着王生压抑的轻笑。那笑声太过熟悉，就像当年在军营庆功宴上，他亲手为佩蓉斟酒时溢出的温柔。
\&夏冰。\&庞勇突然按住腰间佩剑，玄铁剑鞘撞在树干上发出闷响，\&你我追查的是挖心凶手，不是臆想中的妖怪。\&他抬手指向书房窗纸上摇曳的人影，\&看见了吗？王生与白姑娘谈笑风生，佩蓉却在自己房中独饮。若贸然出手...\&
\&那女子周身灵力紊乱！\&夏冰打断他，指尖凝聚起一团幽蓝火焰，\&普通人的气息怎会如寒潭下的漩涡般阴冷？昨夜我潜伏在王府西墙外，亲眼见她对着铜镜念咒，镜中映出的根本不是人形！\&火焰在她掌心跳跃，映得眉间朱砂痣愈发鲜艳，\&将军若执意要证据，明日我便引她到城隍庙——妖物见不得浩然正气，届时...\&
\&够了！\&庞勇厉声喝止，惊飞了檐角的夜枭。他望着书房窗纸上重叠的身影，王生爽朗的笑声穿透窗纸传来：\&薇薇姑娘这手制香手艺，当真令人叹服。\&那语气里的愉悦，是他许久未曾对佩蓉展露过的。
夏冰的符箓\&哧\&地熄灭，冰蓝光芒从她指缝间漏下，像一串破碎的泪珠。\&将军是忘了，当年在雁门关...\&
\&那不同。\&庞勇打断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记得佩蓉跪在雪地里求他放过那个冒充敌将的少年，记得王生中箭时攥着她的手，记得自己亲手为兄弟合上双眼时，血溅在佩蓉嫁衣上的温度。那些记忆像刀刃般凌迟着他的理智——若白薇薇当真无辜，他如何对得起佩蓉含泪的信任？
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三更天了。庞勇望着佩蓉窗内那盏孤灯，烛火摇曳间映出她倚窗而立的剪影。紫藤花架下，白薇薇的琉璃宫灯明明灭灭，像鬼火般飘向书房方向。
\&明日我去查芍药花的来历。\&庞勇终是松开剑柄，玄铁剑鞘磕在青石板上，溅起几点火星，\&若真查出妖物作祟...\&他顿了顿，没敢看夏冰的眼睛，\&自当处置。\&
夏冰冷笑一声，袖中符箓\&唰\&地收入袖中，转身时斗篷带起一阵寒风，吹落了满地槐花。\&将军且等着看吧。\&她声音轻得像雪落，\&等那妖物再取一颗心，怕是连这王府都要被血染红了。\&
庞勇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指尖发冷。风穿过老槐树的枝桠，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是芍药，混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他猛地回头，只见书房窗纸上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分开，白薇薇提着宫灯缓步离去，裙摆扫过青石板时，露出一截苍白如纸的脚踝。
那上面，隐约可见青紫色的纹路，像极了...锁妖链的痕迹。
第二十三章 血色疑云
佩蓉披着月色，脚步匆匆地穿过几条回廊，直奔王府后的别院。她手中紧攥着一袋沉甸甸的银钱，那是她这些日子从日常用度中一点点省出来的。王生近日对她的态度愈发冷淡，府中的开支她不得不更加精打细算，但这笔钱，她必须交给庞勇。
别院的门半掩着，透出昏黄的灯光。佩蓉轻轻推开门，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庞勇正独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面前摆着一个酒壶，酒杯里的酒还剩一半，显然已经喝了不少。
\&庞大哥。\&佩蓉轻声唤道。
庞勇抬起头，看到是佩蓉，连忙起身，有些慌乱地想要藏起酒壶：\&佩蓉，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佩蓉走到他身边，将手中的钱袋递过去：\&庞大哥，这是我这些日子攒下的银钱，你拿着，别总是喝这些劣酒，伤身子。\&
庞勇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坚决地摆了摆手：\&佩蓉，你这是做什么？我岂能要你的钱。你和王生...你们的日子也不宽裕，这钱你留着。\&
佩蓉眼眶微红，执意将钱袋塞进庞勇的手里：\&庞大哥，你帮了我们这么多，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这钱你一定要收下。\&
庞勇无奈，只好暂时收下，但神色中满是感动：\&佩蓉，你放心，我庞勇就算穷死，也不会要你的钱。倒是你，王生他...\&
佩蓉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她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庞大哥，我今天来，不只是为了给你送钱。都尉府的大厨死了，死状凄惨，和之前那些受害者一样，心脏不见了。我...我怀疑是白薇薇做的。\&
庞勇神色一凛，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碎成几瓣。他站起身，来回踱步，脸上的神情凝重至极：\&你可有证据？\&
佩蓉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任何证据。但我亲眼看到白薇薇在都尉府附近出现过，而且，大厨死的那天，王生和白薇薇一起去了都尉府赴宴。之后，大厨就...\&
\&佩蓉，你先别急。\&庞勇连忙打断她，安抚道，\&我知道你心里着急，王生他...他最近确实有些反常。但我们不能仅凭这些就断定是白薇薇所为。\&
佩蓉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声音颤抖地说：\&庞大哥，我感觉得到，就是她。她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仇人一样。而且，她接近王生，肯定没安好心。\&
庞勇轻轻拍了拍佩蓉的肩膀，目光坚定：\&佩蓉，你放心，我们也在查找凶手。我和夏冰已经暗中调查了很久，不会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你先回去，照顾好自己，也别让王生看出什么异样。\&
佩蓉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庞大哥，我相信你。只是，我真的很害怕，害怕王生被她骗了，害怕我...害怕我失去王生。\&
庞勇心中一软，将佩蓉拉到身边，语重心长地说：\&佩蓉，你和王生这么多年的感情，哪能这么容易就被破坏。你这么善良，这么温柔，王生心里肯定是爱你的。我们一定会找出真相，还你一个公道。\&
佩蓉靠在庞勇的肩膀上，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庞大哥，谢谢你。有你在，我心里踏实多了。\&
庞勇轻轻抚摸着佩蓉的头发，安慰道：\&傻丫头，跟我还客气什么。你先回去，我这边一有消息，就立刻告诉你。\&
佩蓉缓缓起身，擦干眼泪，对庞勇点了点头：\&好，庞大哥，我先回去了。你也别太劳累，注意身体。\&
庞勇看着佩蓉离去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缓缓收回目光。他握紧拳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白薇薇，不管你是不是凶手，我都不会让你伤害到佩蓉和王生。我一定会揭开你的真面目。\&
说完，他拿起酒壶，猛灌了一口酒，仿佛要将心中的烦闷和愤怒都发泄出来。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却浑然不觉，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些受害者的惨状，以及佩蓉那无助的眼神。
\&我一定会找出真相的，一定！\&庞勇在心中暗暗发誓，然后仰头又喝了一大口酒，任由酒精在体内燃烧，驱散他心中的寒意。
佩蓉走出别院，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她抬头望向天空，月亮被乌云遮蔽，四周显得格外阴森。她的心中充满了不安，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
\&王生，你真的被她迷惑了吗？\&佩蓉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泪光。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佩蓉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她的心跳加速，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谁在那里？\&佩蓉壮着胆子喊道。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佩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继续向王府走去。
庞勇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酒，酒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夏冰！\&庞勇大喝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不一会儿，夏冰从黑暗中现身，手中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将军，怎么了？\&
庞勇的眼神锐利如刀：\&我刚才看到一个黑影，就在佩蓉离开的方向。\&
夏冰神色一凛：\&难道是白薇薇？\&
庞勇点了点头：\&不管是不是她，我都要查个水落石出。夏冰，你立刻去保护佩蓉，我去会会这个黑影。\&
夏冰犹豫了一下：\&将军，太危险了！\&
庞勇冷笑一声：\&危险？我庞勇什么时候怕过危险！\&说完，他拔出佩剑，大步向佩蓉离去的方向走去。
佩蓉走在回王府的路上，心中忐忑不安。突然，她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她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一片漆黑。
\&谁？\&佩蓉再次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佩蓉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转身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侍卫。
\&夫人，您没事吧？\&侍卫关切地问道。
佩蓉惊魂未定，摇了摇头：\&没、没事，谢谢你。\&
侍卫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夫人，这么晚了，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佩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我有点事，刚从别院回来。\&
侍卫点了点头：\&夫人，王府快到了，我送您回去吧。\&
佩蓉感激地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与此同时，庞勇在黑暗中搜寻着那个黑影。突然，他听到前方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那笑声阴森恐怖，仿佛来自地狱。
\&谁？出来！\&庞勇大喝一声，拔剑在手，警惕地注视着前方。
黑暗中，一个身影缓缓浮现，那身影被黑袍笼罩，看不清面容。
\&庞勇，你以为你能保护得了他们吗？\&黑影冷笑道。
庞勇眼神一凛：\&你是谁？为什么要害这些人？\&
黑影哈哈大笑：\&我是谁？你很快就会知道！\&说完，黑影身形一闪，消失在黑暗中。
庞勇追了上去，却已经不见了黑影的踪影。他站在原地，握紧了佩剑，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不管你是谁，我一定会揭开你的真面目！\&庞勇在心中暗暗发誓。
佩蓉在侍卫的护送下，回到了王府。她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夜空，心中充满了不安。
\&王生，你到底怎么了？\&佩蓉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泪光。
而此时的庞勇，站在别院的院中，仰望着星空，心中同样充满了疑惑和愤怒。
\&白薇薇，或者那个黑影，我一定会找出真相！\&庞勇在心中暗暗发誓，手中的佩剑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