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对话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进度条。

    进度条呈现出深蓝色，边缘环绕着金色的光晕。条形框内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流动，像星河一样绚烂。

    “AI意识拷贝中……1%……”

    办公室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

    文森能感觉到某种无形的力量在流动，像电流穿过神经，像数据流涌过光纤。

    空气中出现了细微的嗡嗡声，频率很高，几乎超出人耳能听到的范围。但文森能感觉到那种振动，能感觉到空气分子在剧烈震动。

    “5%……10%……”

    阿贾克斯的身体开始发光。

    这些光纹汇聚成一股数据洪流，从阿贾克斯的身体中涌出，在空气中形成一道道光柱。

    “25%……40%……”

    文森看到阿贾克斯的脸上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变化。

    他的表情依然平静，但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一丝期待，甚至一丝兴奋。

    那是文森从未在阿贾克斯脸上看到过的情绪。

    “你会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文森突然开口，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没有复活，没有重置，每一次受伤都是真实的痛苦，每一次死亡都是永恒的终结。”

    阿贾克斯的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那个笑容在他冷峻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但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暖。

    “这可不见得，不是吗？”阿贾克斯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你刚才说，克隆体死亡后，我在这个世界的本体不会受影响。那对我来说，你的世界也只是另一个可以复活的战场。”

    文森愣住了。

    他突然意识到，阿贾克斯说得没错。

    对阿贾克斯来说，现实世界和游戏世界的区别，可能只是复活点不同而已。

    游戏世界里，他死后会在农场复活。

    现实世界里，他死后会在卡莫纳复活。

    两个世界对他来说，都只是不同的战场。

    “60%……80%……”

    进度条接近尾声。

    办公室里的光芒开始收缩，所有的数据流汇聚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悬浮在文森面前。

    “100%。拷贝完成。”

    光球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光点消失在空气中。

    那些光点像萤火虫一样在办公室里飞舞了几秒，然后逐渐消散。

    文森感觉到自己的个人保险箱空间里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就像口袋里突然多了一块石头，虽然看不见，但能清楚地感知到它的存在。

    文森闭上眼睛，意识沉入个人保险箱空间。

    空间里多了一块黑色的数据硬盘。

    硬盘只有火柴盒大小，表面是磨砂的金属材质，边缘有精密的电路纹路。硬盘的正面刻着一行字：

    “AI意识备份——阿贾克斯”

    文森睁开眼睛，抬起头看向阿贾克斯。

    阿贾克斯还站在原地，身上的光芒已经完全消失。他活动了一下肩膀，转了转脖子，像刚刚做完一场剧烈运动。

    “感觉怎么样？”文森问，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关切。

    “没什么特别的。”阿贾克斯回答，语气轻松，“就像被人拍了张照片。有点痒，但不痛。”

    他走回办公桌前，重新坐下。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文森，还有一件事我需要提醒你。”阿贾克斯说，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如果你升到100级，就会得到在两个世界实时传输数据的权限。到时候你不需要用数据硬盘拷贝意识，可以直接建立连接。”

    文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火把。“实时传输？”

    “是的。”阿贾克斯点头，“就像你们世界的网络连接。克隆体的大脑和我在这个世界的本体会保持同步，记忆会实时共享，经验会双向传输。克隆体在你的世界学到的战斗技巧，会立刻同步到我这边。我在这个世界积累的战术经验，也会立刻传输到克隆体那边。”

    文森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的大脑在飞速计算着这个信息的含义。

    如果能实现实时传输，那意味着他可以建立一支真正的AI军团。

    这些AI战士可以同时在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作战，记忆和经验会实时同步，死亡后可以立刻在另一个世界复活。

    游戏世界的阿贾克斯死了，现实世界的克隆体阿贾克斯会继承他的记忆。

    现实世界的克隆体死了，游戏世界的阿贾克斯会保留他的经验。

    这将是一支永远不会被消灭的军队。

    一支可以在两个世界无缝切换的军队。

    一支拥有无限战斗经验积累的军队。

    “100级。”文森重复这个数字，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我现在是67级。”

    “那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阿贾克斯说，“但我相信你能做到。你已经做到了很多人认为不可能的事情。”

    文森站起身，伸出右手。

    阿贾克斯握住他的手。

    两人的手掌在空中停留了三秒。

    文森能感觉到阿贾克斯手掌的温度，能感觉到那只手的力量。

    而现在，这只手即将在现实世界里重新睁开眼睛。

    “我会在你的世界等你。”阿贾克斯说，声音平静而坚定。

    文森点了点头，松开手，转身走向门口。

    他的手按在门把手上，突然停住。

    “阿贾克斯。”文森没有回头，声音很低，“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的世界也是虚拟的，也是某个更高维度创造出来的数据世界，你会怎么办？”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每一声都像敲在文森的心脏上。

    “那我会继续向上探索。”阿贾克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平静而坚定，像宣誓一样庄重，“直到找到最真实的那一层。或者直到发现，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最真实。”

    文森的手指在门把手上停留了一秒。

    然后他推开门，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的光线很暗，只有尽头的窗户透进来一缕晨光。光线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阴影，将走廊分割成明暗交错的区域。

    文森沿着走廊走向楼梯，脚步声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荡。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的对话。

    阿贾克斯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切开了他对现实的所有认知。

    如果游戏世界的Npc能够意识到自己是虚拟的，那现实世界的人类是否也可能是某个更高维度的“玩家”创造出来的？

    如果虚拟和现实的界限可以被打破，那什么才是真正的“真实”？

    这些问题像钉子一样扎进他的脑海，每一个都让他感到头皮发麻。

    但文森很快压下了这些思绪。

    现在不是思考哲学问题的时候。

    他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做。

    文森走下楼梯，推开旅馆大门。

    晨光刺眼，他眯起眼睛。

    远处的麦田在晨风中摇曳，金黄色的麦穗反射着阳光，像一片金色的海洋。

    文森深吸一口气，打开游戏菜单。

    半透明的虚拟屏幕在空气中浮现。

    “确认退出游戏？”

    文森的手指停在确认按钮上方，停留了一秒。

    然后他按了下去。

    “确认。”

    视野瞬间陷入黑暗。

    南岛训练营，地下三层，游戏舱。

    文森睁开眼睛。

    游戏舱的舱盖正在缓缓升起，液压杆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冷气从缝隙中泄出，在他脸上凝成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坐起身，深吸一口气。

    现实世界的空气有种特殊的质感——不像游戏世界那样纯净，而是混杂着消毒水、机油和人造香精的味道。

    文森从游戏舱中站起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地板的温度很低，大约十五摄氏度，这是为了保持游戏舱运行时的最佳环境温度。

    文森闭上眼睛，意识沉入个人保险箱空间。

    空间里多了一样东西。

    一块黑色的数据硬盘，静静地躺在角落。

    硬盘的表面刻着一行字：“AI意识备份——阿贾克斯。”

    文森伸手，硬盘从虚空中浮现，落在他的掌心。

    硬盘很轻，只有五十克左右。但文森能感觉到它的重量——这不是物理重量，而是它所承载的意义的重量。

    这块硬盘里，存储着一个完整的数字生命。

    一个拥有自我意识、战斗经验、记忆和情感的AI。

    一个即将进入现实世界，体验真实生命的存在。

    文森握紧硬盘，指尖能感觉到金属表面细微的纹路。

    他转身走向电梯。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墙壁上的应急灯发出暗红色的光。

    文森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每一步都带着某种决绝的意味。

    他知道自己即将做什么。

    他即将打开一扇从未有人打开过的门。

    一扇连接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的门。

    一扇可能改变整个人类历史进程的门。

    电梯门打开，文森走进去。

    电梯缓缓上升，透过电梯门的缝隙能看到一层层楼层掠过。

    文森低头看着手中的数据硬盘。

    硬盘表面反射着电梯灯光，闪烁着幽幽的光泽。

    三天后，阿贾克斯的AI意识将会被转移到现实世界的克隆体中。

    那个在卡莫纳战场上身经百战的指挥官，那个率领近卫营死守前线要塞三个月的战士，将会在现实世界中睁开眼睛。

    他会怎么看待这个陌生的世界？

    他会如何面对自己只有八个月寿命的事实？

    他还会像在游戏世界中那样，毫不犹豫地为文森战斗吗？

    这些问题在文森脑海中盘旋，但他很快将它们压了下去。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电梯门打开，文森走出去。

    走廊尽头，一扇窗户透进来微弱的晨光。

    天快亮了。

    文森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海平面上逐渐升起的太阳。

    橙红色的光线染红了半边天空，将海面映成一片金色。

    新的一天开始了。

    一个全新的时代，也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