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京城的前一天，林凡成了科室里的大熊猫。

    他走到哪儿，都有一堆目光跟着。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天选之子”的敬畏。

    “凡哥，我亲哥！”王浩又一次从门后窜出来，手里拿着个小本本，“我给你列了个清单，到了京城，这几家烤鸭店是必须打卡的，还有这家卤煮，虽然环境差了点，但味儿正！还有，你得去后海的酒吧坐坐，说不定能邂逅个文艺女青年，当然，你有苏总监了，这个就当我没说……”

    他絮絮叨叨，像个送儿子出远门的老母亲。

    林凡把他手里的本子拿过来，翻了翻，然后塞回他兜里。“行了，知道的以为我去开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公费旅游去了。”

    王浩嘿嘿一笑，挤眉弄眼：“性质差不多，性质差不多。对了，凡哥，你这一走，周董那边怎么办？他那‘火’要是再上来，咱们科室可没人压得住啊。”

    “没事，”林凡淡淡地说，“我已经给他开好下周的方子了。”

    王浩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一种“我懂了，但我大受震撼”的表情。

    还没去呢，下周的方子都开好了？这哪是看病，这是遥控啊！

    ……

    傍晚，林凡回到家。

    客厅里没有开大灯，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苏晚晴正蹲在地上，帮他整理一个不大的行李箱。

    几件换洗的衬衫，叠得整整齐齐。洗漱用品用一个专门的袋子装好。她想了想，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薄款的风衣放进去。

    “那边早晚温差大，带着吧。”她头也不抬地说，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很轻。

    林凡换了鞋，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我自己来就行。”

    “我顺手。”苏晚晴没有停下，又检查了一遍，拉上了拉链。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动作干脆利落，像是在完成一项工作任务。但林凡看到，她转身去倒水的时候，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晚饭很简单，是清淡的粥和几个小菜。

    两人都没有怎么说话，只有勺子碰到碗沿的轻微声响。

    “到了那边，安顿好了给我发个消息。”还是苏晚晴先开了口。

    “好。”

    “开会的地方离酒店远不远？要不要提前叫车？”

    “不远，走路就能到。”

    “嗯。”

    对话再次中断。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默，像一层薄薄的雾，笼罩着餐桌上的温馨灯光。

    林凡知道，她有话想问，但又不知从何问起。而他，也有很多事不能说。

    这种默契，既是亲密，也是一种无形的距离。

    吃完饭，林凡主动去洗碗。

    苏晚晴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林凡。”

    “嗯？”林凡手上都是泡沫，没有回头。

    “没什么，”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就是想叫叫你。你……注意安全。”

    最后四个字，轻得像叹息。

    林凡关掉水龙头，擦干手，转过身。他走到她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轻轻把她揽进怀里。

    苏晚晴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他能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

    “别担心。”林凡低声说，“就是一个普通的学术会议，开完我就回来。”

    他没有说“一切有我”，因为他知道，这种保证在此刻显得苍白。他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给她一点安定的力量。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只是抓着他腰间衣服的手，又紧了紧。

    这一夜，两人睡得很近，却又好像隔着千山万水。

    第二天一早，苏晚晴坚持要开车送林凡去机场。

    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她开得很稳。晨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让她原本有些清冷的轮廓，显得柔和了许多。

    “到了京城，别跟人起冲突。”临下车前，她忽然说，“那边……跟你想的不一样。”

    林凡看着她，她的眼神里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是担忧，是告诫，还有一丝……无力。

    “我知道。”他点点头，解开安全带，“你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

    他推门下车，拿上行李，没有再回头。

    他怕一回头，就会看到她眼里的不舍，那会动摇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决心。

    走进机场大厅，林凡才拿出手机，上面有一条未读信息，是半小时前苏晚晴发的，大概是趁他去洗漱的时候。

    【我有个朋友，叫秦筝。如果在北京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打这个电话找她。】

    下面附着一个号码。

    林凡看着那个名字，秦筝。他默默记下号码，然后删掉了信息。

    他不会打这个电话。

    这是他的战场，他不想把她，以及她背后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再牵扯进来。

    飞机冲上云霄，将江城的轮廓甩在身后。

    林凡靠在舷窗边，看着下面飞速倒退的城市和河流，眼神平静。

    他的脑海里，那份关于杨成杰的详细资料，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行程、习惯、车牌号……甚至连他情人的住址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周文斌这条疯狗，咬起人来，果然是又快又狠。

    两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京城国际机场。

    走出航站楼，一股与江城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更干燥，天空更高远，带着北方特有的辽阔与凛冽。

    这里是华夏的心脏，权力和财富的汇集之地。空气中都仿佛漂浮着看不见的规则与威压。

    林凡没有叫车，而是按照邮件里的指示，坐上了去往市区的大巴。

    全国神经内科学术研讨会的举办地在北京国际会议中心，医院给所有参会人员订的酒店就在附近。

    办理好入住，林凡走进房间。

    标准的商务套间，干净整洁，但没有人气。他拉开窗帘，外面是川流不息的车河和林立的高楼。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文斌发来的。

    【目标已入住会议中心旁的威斯汀酒店行政套房，1708。今晚七点，他会在酒店三楼的‘松风阁’日料餐厅，与几位药企代表用餐。】

    林凡看完，删掉信息。

    他脱下外套，走到浴室，用冷水泼了泼脸。

    镜子里，自己的脸庞年轻，眼神却深邃得不像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他不是来参加什么会议的。

    他是来当一个“医生”的。

    只不过这次的病人，病灶不在身体，在人心。而他准备的“手术刀”，也并非柳叶刀，而是足以让一个身居高位的人，身败名裂的雷霆手段。

    林凡擦干脸，换上一身休闲装，走出了酒店。

    他没有去威斯汀，而是走进了会议中心旁边的一家星巴克，点了一杯美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从这里，正好能看到威斯汀酒店的大门。

    他像一个耐心的猎人，在等待猎物自己走进射程。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

    一辆黑色的奥迪A8平稳地停在威斯汀酒店门前。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深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正是杨成杰。

    林凡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

    京城，我来了。

    杨副院长，你的诊，该挂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