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闻言，心头骤然涌起一股暖流。
没想到，李清漪这般关心他。
由此看来，刚刚他的见外行礼，倒是显得他有些谨慎疏远了。
以庆历帝对李清漪的宠爱，贾环相信只要她愿意开口求情，自己重回翰林院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是……真的想回去吗？
这个念头，只在他的脑中闪了一瞬就被压下，胸腔深处悄然滋生出一丝不甘。
绝不能就这样回去！
既然踏进了这里，哪怕只是激起一朵微小的浪花，他也必须留下点什么。
就算终究要回去，也总得比其他那些匆匆来去的家伙待得更久一些。
留下走过的痕迹，证明自己来过，比什么都重要。
倘若才来几天就灰溜溜地回去？贾环甚至能想象出同僚讥讽的目光。
这脸，他丢不起。
李蕴华那里，也没办法交代。
心念电转，贾环随抬起了头，脸上挂着一抹感激和坚定的神情，真诚道：“多谢公主殿下的厚意！微臣……尚在适应当中。此乃圣恩浩荡，是个不错的历练机会，微臣……想试一试。”
适应二字，轻描淡写。
只是真的是在适应吗？
进宫已有三日，连庆历帝的龙袍影子都未曾见到，这特么叫什么适应？
适应，也不过是面子上一句漂亮的推脱之词。
说不上为何，在李清漪面前，贾环骨子里的自尊和意气不合时宜地冒了头。
或许是，他不想在这位天之骄女面前显得过于狼狈不堪。
又或者……是担心据实以告，称自己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这位行事风风火火的小公主，会不会因一时兴起，直接拉着他去寻陛下呢？
这种事，她做得出来。
光是想象那个场景，贾环就觉得头皮发麻，简直无法预料会引发何种后果。
自踏入这座殿宇，便有一个巨大的疑问盘桓在贾环心头。
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祖宗，今日这般煞有介事地把他叫来，到底所为何事？
难道仅仅是为了见上一面？
抑或是想单纯表达她的关心？
这……似乎没必要吧？
总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贾环的余光上移，匆匆掠过李清漪姣好的侧颜，内心暗自揣度。
李清漪洞若观火，抬眼间似乎捕捉到贾环眼底的困惑。随即嘴角一弯，露出一个了然又带着点狡黠的笑容，毫无预兆地直击要害：“你是不是心中正纳闷，本公今日把你叫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贾环猝不及防的瞪大眼睛，这样被她一语道破心思，整个人不由微微一怔。
几乎是下意识地，顺着话头微微抬起了头，目光所及是李清漪俊丽的容颜。
刹那间，贾环整个人愣住，一动不动。
眼前少女容颜娇艳灵动，有着精致的五官。
最吸人魂魄的是那双眼睛——圆润的杏仁眼眸，眼角天然带着微微上翘的弧度，浓密卷翘的长睫毛如同两把小巧的羽扇，每一次扑闪都似在挠动人的心弦。
小巧挺直的鼻子线条优美，鼻尖带着一丝稚气可爱的俏皮微翘。饱满的红唇如含苞待放的樱桃，天然的唇角微扬，无端端便勾勒出几分娇俏的笑意，唇边两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平添几许甜美。
肌肤宛若白瓷，透出少女的粉晕，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右眼角下方那颗小巧的深褐色泪痣，为这张天使般纯美的面庞平添了一抹难言的灵动感。
清贵、娇憨、狡黠、神秘……种种看似矛盾的气质，却在她身上交织融合，形成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独特魅力。
贾环一时之间看得痴了，心神仿佛被那双眸子吸了进去，连尊卑礼仪都抛在了脑后。
就在他失神之际，李清漪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突然将那张娇靥猛地凑近了他，呼吸再次拂面：“咦？你这是在盯着我看？”
这时，她故意睁大了眸子，浓密的睫毛扇动，“本公主……好不好看？”
温热的馨香骤然贴近，伴随着这猝不及防又带着危险意味的问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贾环惊得浑身一激灵，仿佛被火炭烫到，慌忙错开视线，脚下不由自主地连退两步，迭声道：“没……没有！”
因为心中惊惶，贾环的话音早已变调。
直到这时，他才惊觉自己刚刚的失态有多么离谱，白皙的耳根瞬间染上了一片不易察觉的薄红。
至于李清漪那大胆到极致的问题？
他哪里还敢应答半分！
岂料李清漪不依不饶，莲步轻移，又逼近了一步，像只盯紧了猎物的小狐狸。
只见她双手叉在自己盈盈一握的纤腰上，眼睛微微眯起，流转着清晰可见的不满和一丝被挑衅似的气恼，粉唇微嘟，逼问道：“哦？没有？你是说——本公主生得不够好看？”
贾环只觉头皮发炸，额头似乎都要冒出冷汗，疯狂地摇头，仿佛要把脑袋从颈子上摇下来，舌头都有些打结：“不……不是！殿下误会了！臣、臣绝非此意！臣、臣……”
任他是六元及第的状元，这一刻搜肠刮肚，也止不住语塞，尴尬得恨不能寻条地缝钻进去。
李清漪看着他这副慌乱无措的样子，忽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方才那点不悦瞬间被欢喜取代，娇俏的面庞重新绽放出夺目的光彩，宛如拨云见日。
但见她眼波流转，笑意盈盈地继续追问，似乎乐在其中：“那就是……好看咯？”
上扬的尾音中，带着十足的得意和小小的逼迫。
贾环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感到一股强烈的窒息感。
横竖都是错，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罢了！心一横，反倒豁出去了。
只见他先是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心神，随后抬起眼，正色对上李清漪追问的视线，神情虽然依旧恭敬，但语气平添了几分坦荡磊落：“公主殿下乃金枝玉叶，天生玉质，自然是国色天香，芳华绝代，倾国倾城之姿！此乃天下共见，微臣亦是……实言相告。”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清晰、郑重，甚至带着赌上自身前程、性命的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