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沉默地跟在陶然身后，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个距离很微妙，既能让她表达出一种被迫的顺从，又保留了她作为一名顶尖刺客的最后警惕。
陶然完全不在意她的小心思，自顾自地往前走。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一个中了亿万大奖的彩民，走进了世界上最大的奢侈品商场，而且老板还告诉他，随便拿，不要钱。
“你看那棵树。”陶然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左前方一株通体由光芒构成的树。
那棵树没有枝叶，只有无数道柔和的光线向四周发散，每一道光线都蕴含着治愈和净化的力量。
鬼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神微动。那是光明系的本源法则。
“温晚的天赋，应该就是脱胎于此，不过她走的是生命礼赞的路子。”陶然轻声自语。
鬼影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温晚？什么生命礼赞？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陶然也没指望她能懂，继续往前走。
“那个，是剑之岛。”他又指向远处一座悬浮在空中的岛屿。
那座岛屿的形状就是一柄插在虚空中的巨剑，无数细小的剑气在岛屿周围环绕，发出清越的鸣响。
“主人主人！就是它！就是它！”
脑海里，阿呆的意念已经激动得快要短路了。
“我感觉只要舔一口，我就能自己学会《斩天拔剑术》了！”
“出息。”陶然在心里鄙视了它一句。
“那是‘绝对剑感’的源头。叶飞雪的天赋，根源就在那里。你要是舔一口，估计会直接被那里的本源剑意撑爆，变成一地铁屑。”
阿呆瞬间安静了，似乎在想象自己变成铁屑的凄惨模样。
“看到没？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你都可以把它看作一种顶级天赋的‘种子’。
比如那边的火焰之树，对应的就是火系天赋。
那边的寒冰之花，对应的就是冰系天赋。”
他侃侃而谈，仿佛一个导游在介绍景点。
鬼影默不作声，但心里却翻江倒海。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的天赋，竟是以这种形态诞生的。
“但是……”陶然话锋一转，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这些东西，对你来说是至宝，对我来说，只是……原材料。”
“原材料？”鬼影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
“对。”陶然点点头，眼神里带着一种鬼影无法理解的深邃。
“它们很强大，但它们都只是单一的法则。
火就是火，冰就是冰。
它们只会按照自己的本能去燃烧，去冻结。
这里没有一棵树，能同时结出火焰和冰霜的果实。”
他走到鬼影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上，一缕金色的罡气缓缓流转。
“而我，不一样。”
“我的力量，不是单纯的模仿，而是融合，是创造。”
“我能让火焰拥有冰的形态，也能让寒冰爆发出雷霆的威力。你懂我的意思吗？”
鬼影看着他指尖那缕看似普通，却让她感到心悸的罡气，开始认真思考这个男人说的话。
他说得对。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泾渭分明。火与水不容，光与暗对立。
可这个男人，却像一个炼金术士，能将所有不相容的东西，强行熔炼在一起，变成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这……才是最可怕的。
“不懂也没关系。”陶然收回手指，重新背着手往前走。
“以后慢慢你就懂了。现在，你只需要知道，跟着我，有肉吃。”
鬼影：“……”
她刚刚升起的一点对法则的敬畏，瞬间被这句大白话给打回了原形。
这个男人，果然还是那个满脑子只有钱和利益的“贾善良”。
两人继续深入。
越往里走，周围的法则之树和本源悬岛就越发强大，蕴含的道韵也越发古老。
陶然就像一个挑剔的美食家，一路走，一路看，时不时还点评几句。
“这个是土系的，太笨重了，挖回去垫院子倒是不错。”
“风系的？嗯，还行，比狼月的风神血脉要纯粹一些，但不够灵动。差评。”
“精神念力的本源？这个好，可以打包带走，回头看看能不能跟我的剑意融合一下。”
鬼影跟在后面，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变得麻木。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学徒，跟着一位深不可测的老师在逛材料市场。
那些在外界足以引起王者境强者争得头破血流的本源至宝，在他口中，不是“垫院子”，就是“差评”。
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走着走着，陶然的脚步，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他没有再去看周围的那些“原材料”，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鬼影下意识地警惕起来，环顾四周。
这里安静得过分，没有任何危险的迹象。
“别吵！”
鬼影立刻闭上了嘴。
她看到，陶然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极其深奥的问题。
他为什么停下来？
鬼影心中充满疑惑。
而此刻，陶然的意识，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一路走来，他看到了火焰的本源，看到了寒冰的源头，看到了风暴的起点，也看到了雷霆的摇篮。
这四种力量，正是构成他“道衍四象轮”的根基。
以前，他只是通过系统，将夏幽薇她们的天赋“复制”过来，然后用《道衍诀》强行融合。
这就像是把四个不同国家的人，硬凑在一起，让他们说同一种语言，做同样的事。
虽然也能做到，但总归是隔了一层，不够圆融。
可现在，他看到了这四种力量在“诞生”之初的模样。
它们并非完全独立。
在万灵之源这个“母体”中，它们都源自于同一种更古老、更浩瀚的“原初道韵”。
就像红色、蓝色、黄色，虽然是不同的颜色，但它们都源自于“光”。
火焰的暴烈，与雷霆的审判，在“毁灭”这一概念上，是相通的。
寒冰的静谧，与狂风的自由，在“秩序”与“混乱”的对立统一中，也存在着微妙的联系。
一扇全新的大门，在他脑海中缓缓打开。
《道衍诀》的功法，在他没有催动的情况下，开始自行运转。
他丹田气海中的“道衍四象轮”，那个由冰、火、风、雷四种力量构成的轮盘，开始加速旋转。
之前，需要他的剑意坐镇中央，才能勉强维持平衡。
可现在，四种力量之间，开始产生一种全新的联系。
冰不再单纯排斥火，风不再单纯冲撞雷。
一缕冰蓝色的寒气，悄然融入了赤红的火焰之中，那火焰的颜色变得更加深邃，燃烧时，竟带上了一丝冻结灵魂的特性。
一道紫色的雷霆，缠绕上了青色的风暴，那风暴变得更加狂野，每一次呼啸，都夹杂着毁灭性的电光。
它们在重组，在演化，在追溯自己最原始的形态，然后以一种全新的，更高级的模式，共存于陶然的体内。
“他在干什么？”
鬼影站在不远处，惊疑不定地看着陶然。
她忽然发现，周围那些原本对她不屑一顾的法则之树，竟然开始……微微摇曳。
那棵燃烧的火焰之树，火焰的光芒变得柔和。
那座悬浮的剑之岛，清越的剑鸣声也变得低沉。
整个万灵之源，所有的本源法则，都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引动，朝着陶然所在的方向，投来了“目光”。
它们仿佛在朝拜自己的君王。
这种感觉让鬼影头皮发麻。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本能地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正在发生一种她无法理解的蜕变。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拉开了更远的距离。
她怕自己离得太近，会被那种无形的“势”碾成齑粉。
陶然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觉。
他福至心灵，就那么随地盘膝坐了下来。
在他的感知中，自己仿佛化作了这片“万灵之源”的中心。
无数的法则信息，无数的道韵感悟，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神魂。
《道衍诀》的奥义，在这一刻，被他彻底贯通。
“原来如此……”
“万法归宗，其根源，皆为‘道’。”
“我之前，只是学其‘术’，未悟其‘道’。”
他体内的气血，在这一刻，开始沸腾。
那高达十二万多卡的气血，在新的感悟下，开始被一次又一次地提纯、压缩。
气血的总量没有增加，但质量，却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气血是铁，那现在，它们正在被锻造成钢！
丹田中的“道衍四象轮”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冰、火、风、雷四种颜色消失了，留下一个散发着混沌微光的，仿佛包含了宇宙万象的灰色轮盘。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每一次转动，都仿佛在阐述着一条全新的法则。
镇压在中心的剑意，也与它彻底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剑，即是道。道，亦是剑。
不知过了多久，陶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眸子里，只有一片返璞归真般的平静，平静得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已经完全不同。
他能看到空气中每一缕法则的丝线，能听到远处每一株法则之树的“呼吸”，能感受到这个秘境最深处的脉动。
他心念一动，调出了系统面板。
【宿主：陶然】
【境界：七品宗师（初阶）】
【气血：卡】
【天赋评级：SS级·万象道体】
【绑定对象：……】
【功法：《道衍诀》（第三层·万象篇）……】
【技能：《斩天拔剑术》、《心剑诀》、《万象湮灭轮》……】
天赋评级，从S级的“四象掌控”，一跃成为了SS级的“万象道体”！
陶然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的全新感悟和力量，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所谓的宗师，不只是气血化罡，而是要开始真正触碰、理解，并初步运用法则之力。
而他，显然已经走在了所有宗师的前面。
他转过头，看向不远处已经完全呆住的鬼影。
“愣着干嘛？”
鬼影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看着眼前的陶然，明明还是那个人，还是那张脸，但给她的感觉，却像是换了一个灵魂。
如果说之前的陶然，是一柄藏在鞘中的绝世凶器，锋芒毕露，让人恐惧。
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片无垠的星空。
你根本找不到他的边界在哪里，也无法揣测他的深浅。
这种未知，比锋芒更加令人敬畏。
“你……你突破了？”鬼影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嗯，随便坐了坐，稍微悟了一点东西。”陶然说得轻描淡写。
鬼影：“……”
随便坐坐？稍微悟了一点？
她看着周围那些仿佛安静了许多的法则之树，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行了，别发呆了。”陶然朝她招了招手。
“热身结束，该去办正事了。”
热身？
他管刚才那种堪称神迹的顿悟，叫热身？
鬼影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跟上！”
陶然没有再解释，转身朝着秘境的最中心，那片笼罩着无尽源力的混沌海洋，迈步走去。
这一次，他的脚步，似乎与整个世界的脉动，都合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