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秀主君沉思半晌,目光落在那个怯生生站在一旁的小男孩身上。
这孩子年纪尚小,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显然是被这场风波吓得不轻。
贾秀主君心中微微一软,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吩咐道:“你把这孩子送回去,若是那大小姐生气,千万好生解释,莫要让她迁怒于他。”
待刘管事带着孩子离开后,小樱小心翼翼地将那支珠钗捧到贾秀主君面前:“主君,这是刚刚找回来的珠钗,请您过目。”
贾秀主君接过珠钗,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支珠钗做工精致,珠光宝气,显然是价值不菲的宝物。
他之前并未见过这支珠钗,只能从外观上判断它是否完好无损。珠钗表面干净整洁,没有任何破损的痕迹,显然是被妥善保管着。
“你放才说,青松已经看过了没问题是吗?”
“是,青松仔细检查过了,珠钗完好无损,没有任何问题。”
“好。”
贾秀主君点了点头,心中稍安,他将珠钗轻轻放在桌上,目光却依旧凝重。他坐在椅子上,回想起整件事情的经过,从周老爹急匆匆赶来禀告珠钗失窃,到如今珠钗顺利找回,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得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珠钗能够顺利找回来,自然是好事,但问题在于,贼人至今没有找到,要如何跟宁国姥主君交代呢?
在老宅后院里失窃,就是出了家贼啊。
如今自己管着后宅事务,宁国姥主君院子里出了这样的事,还是在他来的第一天。
这究竟是谁做的,是想给宁国姥主君一个下马威?
还是,想在宁国姥主君面前给自己上眼药,让他觉得自己管家不力。
贾秀主君思来想去,眉头紧皱。
“主君,女君来了。”
贾秀主君闻言,惊讶地抬起头,只见自家妻主正从门口走进来,身上还带着些许雪花。她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一边径直走进屋内,神色严肃,显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他商议。
贾秀主君连忙起身,迎上前去:“妻主,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外面雪大,您该多穿些衣裳才是。”
贾秀女君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转头对小樱吩咐:“你先出去,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小樱应了一声,快步退了出去,顺手将门轻轻关上。
屋子里的光并不太亮,只点着几盏油灯。昏黄的光线映照在两人的脸上,显得气氛更加凝重。
贾秀主君看着坐在桌对面的正夫:“宁国姥和主君已经发现我们把老宅的东西拿出棉城的事了。”
“什么!”
贾秀主君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中的茶杯差点掉落在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妻主,声音有些颤抖“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做的这么隐蔽,这十来年他都没有回来过啊。那我们如今如何是好啊,妻主。”
这几年从公公手里接过管家权以来,自己和妻主一起将老宅的不少宝贝搬到了自己卖了陪嫁铺子在棉城外另置的一处宅院里。
那处宅院是卖了陪嫁铺子后另置的,本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老宅的财物转移出去,却没想到事情竟然败露了。
这几十年来,都是自己婆婆管着贾氏在棉城的事务,偌大的老宅是公公在打理。
可以说,老宅因为宗主一支都在凤安城里,除了祭祀、族学和逢年过节的家宴,没有什么其他的用处。
很多房屋都是关起来的,并无人使用。
老宅里平日也没有很多的仆人。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过几人,除了妻夫二人,只有几个心腹,但她们一家子都在府里,是断不敢出卖主子的。
况且,也给了她们不少好处。
贾秀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暴露得这么快。宁国姥虽然这些年一直不在棉城,但她的耳目却从未离开过。我们低估了她的手段。”
“妻主,您确定吗?他们怎么会知道啊。”
贾秀主君不死心的问。
“你知道棉城太守的大女儿之前那些年都在哪里吗?”
贾秀主君没想到妻主会提到这个人,他想起方才那个小男孩,正是从她家育婴堂的,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慌。
“哪里?”
他的声音有点颤抖。
“掬宁山,妙一。”
贾秀主君知道妙一,当今剑圣,他还记得公公提起过,妙一是宁国姥的忘年交。
“妙一女侠?她竟投到了妙一女侠门下,不是坊间都说,妙一只有一个徒弟,木家女郎,天赋异禀,听闻十七就学成下山,闯荡江湖,最是仗义助人。”
“就是她。”贾秀点点头。
“是她?不是木家女郎吗?”贾秀主君一时有些糊涂,但很快,他猛然想起什么,声音颤抖:“她父亲娘家,就姓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贾秀主君也是个聪明人,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这次珠钗的事,是宁国姥和宁国姥主君设的局。
他试探的看向妻主,看到了她眼里的绝望。
“这是宁国姥给我们最后的机会了。”贾秀女君低声说道。
“马上派人去,把所有东西搬回来,一件都不能少。”
“母亲的情谊,宁国姥还是认的。不然也不至于费心设个局,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只不过为了给我们一次机会罢了。”
贾秀捂着脸,贾秀主君看不清她的表情。
贾秀主君只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妻主,那我们,要去向她们赔罪吗?”
他低声问道。
“当然。”
贾秀的手冰凉,她抹了把脸,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我们先回去吧,家宴还没结束,结束了我们就去宁国姥那里赔罪。”贾秀女君站起身,有些疲惫。
“是。”贾秀主君低声应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正厅的路上,寒风呼啸,吹动着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贾秀走在前面,脚步沉重,贾秀主君跟在后面,心中五味杂陈。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贾秀狠狠的咬着自己嘴里左边的肉,疼痛的感觉袭来,似乎冲淡了一点恐惧。
她回想起当初自己的决定,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不甘和愤怒。
自己错了吗?都是贾家的人,凭什么老宅的一切都是宗主家的,自己家就像门房一样,数十年如一日的替她们守着,到底凭什么啊?明明就不公平的规矩为什么要守?
贾秀恨恨的跺了跺脚,深深的出了一口气。
风声似乎大了起来,可是正厅里听不到一点风声。
宁国姥主君看着席上贾秀主君的空位,瞟了眼隔断内外的屏风。
“祖父,平安想出去玩。”
平安吃饱了,放下筷子抬头对宁国姥主君说。
“外面很冷,天都黑了,有什么好玩的,别出去了啊。”
宁国姥主君拿着周老爹递过来的湿毛巾替平安擦手。
毛巾暖暖的,平安的小手也暖暖的。
宁国姥余光看到贾秀从外面走进来,又看向自己身旁胖乎乎的堂妹,眼神柔和了一些。
一个堂妹端着酒杯走过来敬酒,宁国姥笑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席间,心中却不由得叹息:“人心啊,又有谁说得准呢?”